如果這些抱怨聽起來有點老調(diào),那是因為這些話早就有人說過了。20世紀60年代的柏克萊,所有人對這些看法均奉行不渝,而我也千方百計想要把它當成自己的想法,其中理由我現(xiàn)在才看分明。不管我的怨言是否多少有那么點道理,這些想法只是變成我離開學術圈的借口,用來當臺階下,給自己方便的理由。
我之所以離開的真相是我害怕――害怕我無法勝任成功的學者,害怕我的研究跟出版物永遠也達不到學校的標準。這些憂慮一點都沒錯――不過我花了好多年的時間,才有能力對自己承認。就算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加油,我就是欠缺一個優(yōu)秀學者應有的資質(zhì),而繼續(xù)待在校園,只是硬要將黑的變成白的,否認這個事實而已。
學者得在前人聚積的知識上建立新知識、訂正它、推論確證它,將它發(fā)揮到極致。我每碰到一個題目,老想要用自己的想法思考,不喜歡受其他人已經(jīng)先說過些什么過分影響。如果你逮到我私底下在讀書,最有可能是小說,或是詩集、推理小說,要不就是無從歸類的散文小品,不太可能是跟我當時寫作內(nèi)容直接相關的材料。
我想我這個習性是有一些好處的:幫助我保持新鮮的思考,從多元觀點看待生命帶給我的許多刺激。這個習性也不乏有其短處:某種程度的懶惰,缺乏耐心,對于在這些領域已經(jīng)有一定建樹的人可能缺乏應有的尊重。
然而不管這些是好處還是壞處,這些就是我的個性、限度及天賦的真相。我不太能夠以既有的發(fā)現(xiàn)為基礎,繼續(xù)深植加強,我比較擅長自己創(chuàng)造;慢慢探索一個題目我不太行,但我經(jīng)常一股腦兒跳進深水中,看看我是不是游得動、發(fā)揮得了;要我列大綱我做不來,我會寫著寫著到了死角,然后又從里面打開一條活路;緊抓住邏輯的線路講道理我沒辦法,但我可以從這個比喻跳到下個比喻,借用寓意表達我的理念!
搞不好在這個錯綜復雜,甚至是言行不一的舉止中,是有那么一個教訓的:在通往個人志向的路途上,我們必須接納自己有時候可能出于錯誤的理由,而做出正確的事情。我離開學校是對的,但我需要一個不對的理由(“大學是腐敗之地”)去做這事,因為在那個時候要我面對正確的原因(“我缺乏擔任學者的天資”)實在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