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騎士的疾病,是維納斯的飛鏢所導致的創(chuàng)傷,卻由墨丘利來治愈(譯者注:這是一句雙關語,維納斯和墨丘利都是羅馬神話中的神,墨丘利和汞是同一個單詞)。人們拿它開玩笑,編寫關于它的小曲。
隨著中產階級的崛起,情況發(fā)生了根本性的改變。一種新的對梅毒的態(tài)度在18世紀就有所發(fā)展,在19世紀成為主流姿態(tài)。中產階級從一開始就譴責性行為上的放蕩,強調家庭的圣潔。中產階級的成員都要求美德,或者至少是裝出美德的樣子。通過采取這樣一種姿態(tài),中產階級聲稱,他們比貴族更優(yōu)秀,因此有資格掌握權力。但是,中產階級還試圖補救那套在封建主義的廢墟上構建起來的冷酷無情的經濟制度。
性病通常是在婚外性行為中獲得的。因此,受害人被打上了淫亂的標記,成為一個破壞規(guī)則的人。他丟人現(xiàn)眼,名譽掃地,他的家人深感恥辱。梅毒和淋病不是普通疾病。它們是可恥的疾病,令人羞于啟齒,在品德良好的社會肯定沒人愿意提及它們。年輕人在一次放縱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染上了此類疾病,倘若他沒有錢去尋求恰當的醫(yī)學治療,他寧愿去找江湖郎中,也不愿尋求父輩的幫助。傳統(tǒng)習俗不允許在結婚前詢問一個年輕人的健康,很多年輕女人在蜜月期間被她們淋病發(fā)作的丈夫所傳染。
在宗教圈子里,性病是對罪孽的適當懲罰的觀點被廣泛接受。1826年,教皇利奧十二世下令禁止避孕套的使用,因為它公然違抗上帝的意圖,即:通過打擊他們用來犯罪的器官來懲罰罪人。即使到了20世紀初,依然有教會人士對歐利希發(fā)明灑爾沸散(譯者注:即胂凡納明,亦稱六·六,為治療梅毒的特效藥)深感不安。
在此類觀點盛行的地方,性病患者在社會上有一個非常特殊的位置,這個位置使得抗擊這些疾病的醫(yī)學變得極其困難。那些清教傳統(tǒng)非常強大的中產階級國家,即使在今天也依然沒有完全克服這種態(tài)度,我們可以在美國清楚地看到這一點。結果,它們的性病發(fā)病率遠遠高于那些已經發(fā)展出了一種新的、更健康的態(tài)度的國家。
新的態(tài)度是從一種不斷增長的社會意識中發(fā)展出來的。性病被認為是一種威脅,它不僅威脅到個人,而且威脅到整個社會;它是一種瘟疫,同時侵害個人和整個民族的生命活力。它不加區(qū)別地襲擊“有罪者和無辜者” 在美國,每年有60,000個孩子攜帶著先天性梅毒來到這個世界。在很多國家,全社會都開始關注這一威脅,并要求動用政府的權力予以保護:丹麥、蘇聯(lián)和德國都制定了旨在消滅性病的嚴格法律。治療是免費的,但是強制性的,任何逃避治療的行為都是犯法,要受到法律的懲罰。罪行更大的的是那些通過傳染他人而傳播這種疾病的人:根據德國1927年的法律,這樣的人可以被判處3年監(jiān)禁。在所有持這種態(tài)度的國家,性病迅速消失。這是否會像很多人擔心的那樣,影響人民的道德呢?答案是明顯的:當一個民族達到了很高程度的社會意識、并強烈認識到其社會責任的時候,它就不需要疾病來幫助它保護其人民的道德。
麻風病幾乎從溫帶地區(qū)的西方國家消失了。性病也正從社會先進的國家迅速撤退,在不遠的將來,肺結核也必將成為過去。影響肺結核發(fā)病率的有三個因素:羅伯特?科赫在1882年發(fā)現(xiàn)的結核桿菌,個人的遺傳素質,以及他們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正如我們在上一章中提到過的那樣,在過去50年的時間里,肺結核發(fā)病率的降低相當可觀,毋庸置疑,這主要是社會環(huán)境改善的結果。
肺結核對患病者生活的影響,取決于不同的因素。它不是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疾?。ㄏ衤轱L病那樣),也沒有任何道德譴責被加諸它的身上(像性病那樣)。跟其他任何病人比起來,肺結核患者都更加被認為是一個悲劇角色,特別是當一個年富力強的青壯年罹患此病的時候。它本質上是一種慢性病,通常發(fā)展緩慢?;颊叩闹橇σ廊煌旰脽o損,甚至多半因為體溫的略有上升而得到了激發(fā)。性欲也受到了刺激,要么是由于體溫,要么是由于疾病所導致的某種我們尚不知道的化學因素。即使當他們形容枯槁、咳嗽不止、眼看著離死期不遠的時候,肺結核患者也還是滿懷希望,在謀劃著他們未來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