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阿米的故事(1)

藏地密碼8 作者:何馬


接下來又走了兩天。這兩天,最悠閑的就數(shù)肖恩了,他因傷怡然自得地俯臥在擔架上,每天就查閱方新教授的電腦,惡補早期的巨型生物知識,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能更清晰地斷定各種怪獸的生活習性。

不過肖恩的悠閑,是建立在巴桑、胡楊隊長、卓木強巴和亞拉法師四人忙碌的基礎上的,正是這四人在輪流抬擔架。另外三人沒有話說,巴桑卻對肖恩的傷勢很是懷疑。肖恩的神志清醒,傷口也沒有進一步感染的趨向,為什么這么久都不好轉(zhuǎn)?起碼他也應該可以自己下地走兩步才對。不過每次換藥時,總是能看到呂競男和唐敏皺起的眉頭,每次引流條上的膿液依舊很多,可是如果是傷口感染了的話,肖恩的身體卻沒出現(xiàn)其他任何癥狀。對此她們也無法做出解釋,能用的消炎藥、抗生素都用了,難道說香巴拉的細菌也和外界不一樣?而卓木強巴也受了同樣的傷,為什么卓木強巴卻沒事?他的傷口已經(jīng)基本痊愈,結上了疤。

不過巴桑并不關心肖恩的身體情況怎么樣,他所擔心的是,肖恩不僅沒有分擔一部分負重,反而增加了他們的負重,使整個隊伍的行程大大降低,這樣遲早會被后面的武裝分子趕上的。如果是在他以前那支隊伍里,像肖恩這樣的隊員早就該離開大部隊,在森林里自生自滅,如果說是非常痛苦難以存活的話,隊伍的其他成員會毫不猶豫地幫助受傷的士兵解脫。

每次看到巴桑那冰冷的充滿殺意的眼神,肖恩也不免有些愧意,他當然知道目前自己是整個隊伍的拖累,不過那次與蚊子的親密接觸或許傷到了坐骨神經(jīng),只要腿一沾地就是鉆心劇痛,而他也絕不可能為這支隊伍的安危犧牲自己。

這兩天的休息時間,在張立的不懈努力下,終于又發(fā)現(xiàn)兩段有關瑪吉的記載,亞拉法師韻味十足地給他翻譯了——

戰(zhàn)火,雖然漸漸平息下來,可每當我看到那些孩子無辜的臉、憎恨的雙眼,我便知道,仇恨的烙印已經(jīng)打下,在表面的平靜下暗潮洶涌。我不明白,那些住在上面的家伙是怎么想的。兩大王國勢力的平衡已經(jīng)保持了上百年,打破這種平衡,勢必導致可怕的后果,他們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啊!可惜,我們不能再回到上面,看來,我永遠不會知道真相。

不過,在路過共惹拉村時,我看到了令我感動的一幕,一大群六七歲、衣衫襤褸的孩子,圍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唧唧喳喳,歡笑不停。他們似乎忘記了戰(zhàn)火帶來的傷痛,這一刻,他們展露著兒童應有的純真,與青草樹苗,是如此的和諧。我不由駐足遠望,不是刻意的,卻聽到了那些孩子用稚嫩的童音,向那個背對著我的女孩匯報著。

“瑪吉姐姐,我?guī)屠链笫逭业搅诵∥堇锏膾咧?,拉噶大叔夸我心細……?/p>

“瑪吉姐姐,我替阿媽洗干凈了毛巾,阿媽還說我很能干呢……”

“姐姐,姐姐,……家的小羊羔跌傷了腿,是我替它包好的,小羊羔還舔了我的手呢……”

“還有我,還有我,我為阿爸的果園澆了水,阿爸說我長大了……”

……

各種興高采烈的匯報聲,伴隨著銀鈴般的笑語,如春雨般滋潤著我這個聽眾的心靈。我仿佛是第一次知道,快樂,原來還可以這樣分享。孩子們爭相說著自己高興的事、驕傲的事,不知不覺中,淡忘了一身的傷痛,忘卻了饑餓與恐懼,稚嫩的小臉相互映襯著笑意。那個大一些的小女孩,挎著一個小竹籃,似乎在分發(fā)著某種獎勵。我總覺得,這樣的背影十分熟悉,而瑪吉這個名字,也在我心頭縈繞。當她轉(zhuǎn)過身來,那種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令人心中有如春泉甘洌的甜美,是她……我腦海中馬上浮現(xiàn)出那個顫顫的身影,瑪吉阿米。隨著年歲的增長,瑪吉出落得愈發(fā)美麗,任誰看見她那恬靜的笑容,都將成為畢生難忘的回憶。

瑪吉已經(jīng)不認識我了,但她的微笑沒有變,她那雙清澈的眼睛沒有變。走近了,我愕然發(fā)現(xiàn),瑪吉的小籃子里,裝著各種種子,有草籽、果核、谷粒。那些更小的孩子,珍寶似的將這些種子捧在手心,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我好奇地詢問他們做的是什么游戲。瑪吉悄悄地告訴我,那些孩子,他們在戰(zhàn)爭中遭受苦難,要么失去了親人,要么變成了殘疾,他們的眼里蒙上了灰暗之色,若沒有人幫助他們,他們的心,將冷如雪域高原萬年不化的冰。看到那些失去童顏歡笑的孩子,瑪吉就想到了自己。她希望這些遭遇戰(zhàn)爭的孤兒,能在不幸之中找到幸福;她希望她所承受過、體味過的悲痛,不要再降臨到別的孩子身上。所以,她采集了許多種子,并告訴孩子們,他們可以用自己每天快樂的事情、令大家高興的事情,來換取一枚幸福的種子。將那些種子種下,用愛心去澆灌,用快樂去培養(yǎng),種子就會發(fā)出幸福的小芽,茁壯成長,結出希望的果實。這樣,孩子們每天都會去收集快樂,他們就會忘記不快。

看著瑪吉那無邪的笑臉,我不禁心顫。她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孩?僅用一枚小小的種子,就能讓那些孩子忘記傷痛,收集快樂。她直接將幸福的種子,播撒到了孩子們的心中。撫平戰(zhàn)亂的創(chuàng)傷,是我想盡辦法也無法做到的事情,她做到了,她僅是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啊。走進共惹拉村之后,我聽到了更為令人痛心的事:就在半年前,與瑪吉相依為命的婆婆,已經(jīng)去世了。剛才那個裝了滿滿一籃子幸福,分發(fā)給孩子們的小姑娘,已經(jīng)獨自挑起生活的重擔了嗎?當我看到那些孩子眼中的敬慕和崇拜,我愈發(fā)相信,這個小天使,是天上的度母轉(zhuǎn)世,來搭救我們這些因戰(zhàn)亂而心靈受創(chuàng)的靈魂。

……

回來再次路過共惹拉村時,拉索迪烏邀請我共度望果節(jié),我又想起了那個小姑娘,瑪吉該有十二歲了吧。當篝火燃燒起來,我看到了她。她出落得愈發(fā)娉婷,她在火焰中起舞,裙裾飛揚,火焰也隨著她的舞姿搖曳,大地也在她的腳下律動,她回眸展顏的那一笑啊……

與張立只關注那些優(yōu)美的描寫不同,亞拉法師與胡楊隊長等人更注意的是這些類似私人游記與隨筆記載的暗藏信息,如今他們已大致了解,這里應該就是雪山之中,極為難進難出的與世隔絕之地。若將各種傳說也算做歷史,應該是距今一萬年間,陸續(xù)有各民族因戰(zhàn)亂或災荒遷徙到這里來。這里的原住民將整個三層平臺統(tǒng)稱圣域,或許幾千年前他們有過統(tǒng)一的模式,只是后來又分散了;自戈巴族人到這里之后,他們將這里稱為圣須彌山,而第三層平臺的某一處,被戈巴族人改建后,他們將其稱為香巴拉,那里被建造得與傳說中一樣,沒有戰(zhàn)爭,沒有饑荒,似乎一切都是自動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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