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認為以前出現(xiàn)過統(tǒng)一模式,是因為在各種回憶和記錄中,提到的各部落的權力分配是極為相似的,就像美洲叢林的庫庫爾族一樣,分為神權與王權,神權的代言人被稱做迪烏。亞拉法師解釋,迪烏是古苯教中一種能與神靈直接對話、能預卜未來的巫師,也有解除疾苦或降下天災的能力。在整個第二層平臺部族中,迪烏的地位上升到僅次于王權或是與王平等的高度,每一個村落都有一個迪烏,他們代行了村長、村醫(yī)的職責,在戰(zhàn)爭中又能發(fā)揮像天氣咒師或蠱師、操獸師一樣的作用。
在各種回憶信息中,還有一點非常重要——戰(zhàn)爭。在工布村日志中,幾乎沒提及戰(zhàn)爭,或許是戰(zhàn)火永遠無法波及遠在第一層平臺上的工布村,又或是工布村的記錄員對戰(zhàn)爭這個詞諱莫如深,這些遠比天災、祭祀重大的事情,竟然一次都沒出現(xiàn)在日志上。
從不同時期不同人記載的回憶、經(jīng)歷來看,這里不止一次爆發(fā)過戰(zhàn)爭,而且是隔不到幾十年就會爆發(fā)一次。戈巴族人最初抵達這里也并非一帆風順,而是與這里曾經(jīng)的原住民爆發(fā)過大大小小無數(shù)沖突,最終才確立了其地位。在一份最古老的回憶錄抄本里面,說到了戈巴族抵達圣須彌山之后最艱苦的一場戰(zhàn)爭,那是在最上層,他們與某個部落殺得難解難分。
這一部分內(nèi)容是岳陽發(fā)現(xiàn)的,他很驚奇——其他人找到的一些資料中,對戰(zhàn)爭的描述都是淡淡幾筆。畢竟在當時,能與光軍抗衡的勢力幾乎是不存在的,能讓光軍鏖戰(zhàn)數(shù)日的部落,那一定是相當?shù)膹姶蟆?/p>
岳陽將資料交給亞拉法師。法師看著部落的名字,不禁動容道:“瑪桑!”
岳陽道:“這是什么部落?”
法師道:“瑪桑,是一個傳說中的部落。據(jù)傳說載,在吐蕃統(tǒng)治青藏高原前,還曾存在更替過十幾個王朝,瑪桑就是其中之一。它的統(tǒng)治時期,應該還在象雄王朝之前,估計與商朝同時代。而同時,瑪桑又是古老苯教中一種實力強橫的魔物,后來與佛教融合之后,就是人們常稱的夜叉!而在古老的神話傳說中,還有一段極為有名的關于瑪桑的傳說?!?/p>
張立最近對傳說故事等極為敏感,趕緊探頭來詢問:“是嗎?什么傳說?”
亞拉法師簡單道:“是另一個有關藏民起源的傳說。傳說中,我們的先民,一直就生活在高原之上。我們的祖先生活在山腰的巖洞中,又叫巖居人;而在雪山更高的地方,則居住著適合在雪山上生存的雪山人,它們的名字,就叫瑪桑。所以瑪桑又可以稱為雪山人。傳說中,瑪桑人比我們更高大,體表有厚厚的毛發(fā),手長腳寬,在雪山上健步如飛。在很遠古的時期,雪山人常常下山來欺負巖居人,巖居人奮起反抗,但由于身體條件不如對方,所以總是被雪山人欺負。后來,巖居人為了生存下去,去請眾神之母薩都艾桑。于是,在一場巖居人與雪山人的決斗中,神母幫助了巖居人,將巖居人手中的武器變成巨大的石塊,而雪山人手中的武器卻被變成了雪球。最終,巖居人用石塊把雪山人一直趕到山的另一邊,從此在雪山下快樂地生息繁衍,最后形成了高原上的各個部族?!?/p>
“咦?”張立和岳陽都認為自己對青藏高原了解得夠多了,可法師隨便說個故事,都令他們耳目一新。
胡楊隊長道:“這個傳說我聽過。記得當時有位藏學專家還曾分析過,這個傳說估計是暗指東方黃種人與那些西方白種人之間的戰(zhàn)斗。你們知道的,那些外國人普遍比我們身形高大,而且體表的毛發(fā)也長。還有人說是尼安德特人與智人的戰(zhàn)斗?!?/p>
亞拉法師搖頭道:“不,不是,這或許是在沒有文字的時期,一次奴隸時期的王朝更替。而且,關于雪山人,我更傾向于……”
“雪人!”胡楊隊長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接了過去。
張立和岳陽馬上各自接著道:“夜帝?”“就是上次我們在雪山上聽到聲音,卻沒看到的那種?”
胡楊隊長點頭道:“嗯,青藏高原各處都流傳有雪人、野人的傳說,各種見聞也是有鼻子有眼,但一直沒有確鑿的證據(jù),世界各國都曾組織過科考隊,到西藏和尼泊爾等地查找雪人證據(jù)呢。”
岳陽好奇道:“胡隊長你怎么對這些獵奇消息這么清楚?”
大胡子咧嘴一笑,道:“這可不是簡單的獵奇,許多國家都一直將雪人作為科研項目來調(diào)查的。當年,還是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也曾跟著老隊長來過雪山,找過那種東西?!焙鷹铌犻L望天回想了一下,道:“在青藏和整個喜馬拉雅山脈地段,關于雪人的故事數(shù)不勝數(shù)。不同的地區(qū),也有不同的叫法,‘夜帝’的稱法最為廣泛,整個中亞和東亞山脈都這樣叫,幾乎就是雪人的代稱。而在墨脫地區(qū)稱‘則市’,拉喀巴山附近稱‘康米’,青海以北稱‘格里’,清代記載為‘人同’。國家對野人是否存在還是很重視的,不過一直將重心放在神農(nóng)架,對于雪人方面,外國專家做得比我們多,他們在尼泊爾和印度一側(cè)山脈活動,圍繞珠峰附近對雪人的調(diào)查探秘活動開展得也比較多。”
“不對?!眮喞◣煹χ?,很肯定地告訴胡楊隊長。
胡楊隊長一錯愕,還未明白是哪里不對,岳陽已經(jīng)搶先反應過來,大聲道:“那些外國人不是要找雪人!借雪人為幌子,其實是要找帕巴拉!就像二戰(zhàn)希特勒和其后各國的珠峰科考一樣,都是幌子,都是想找帕巴拉!”
亞拉法師贊許一笑,但仍道:“不對。”
岳陽撓撓頭,這他就不明白了。只聽法師解釋道:“他們是找帕巴拉,但也是找雪人,不是幌子?!币娫狸栠€在皺眉,法師接著道:“就像強巴少爺一樣,他找紫麒麟,也找帕巴拉,不矛盾。就像我們清楚戈巴族人建立了帕巴拉,光軍與帕巴拉之間有著必然的聯(lián)系一樣,某些西方研究者也堅信,雪人與香巴拉之間,有著必然的聯(lián)系?!?/p>
“這怎么說?”這下,連胡楊隊長也感興趣了。
亞拉法師道:“還是要從福馬說起。后人都知道,福馬是從阿里王史詩中查找到的關于帕巴拉的線索,所以,也有另一部分人,繼承了福馬的線索查找方向,他們專門搜集各種神話傳說故事,希望從中發(fā)現(xiàn)有關帕巴拉的秘密。其中有一個神話故事,源自古苯教,大意是這樣:神魔時期,神居住的地方叫耶,魔居住的地方叫岸。岸有各種疾病、劇毒,生靈相殘,生存極為艱難;而耶國則花香水美,仙鳥繞云,吃穿不愁。兩國被?,敽臃指?,岸想占領耶的土地,于是兩國戰(zhàn)亂不斷。后來岸國終于派一位女魔勾引到了神靈,并和神靈產(chǎn)下子女,再后來女魔殺死了自己的母親,拋棄了丈夫與子女,返回岸國,從此耶國就被污染了。所以古苯教所有的儀軌在進行時,一定會有凈化儀式,就是為了消除岸國魔女帶來的污染,進而演變成如今藏民的一種習俗——煨桑?!?/p>
亞拉法師說到這里停了停。張立、岳陽和胡楊隊長都沒說話,只盯著法師,這故事好像與雪山人和香巴拉沒有任何關系???
法師這才道:“那群國外的研究者則認為,所謂岸國,應該指的就是古時人們生活的高原,那時候高原環(huán)境很險惡,人們生存很艱辛,各種疾病也多;而所謂的耶國,指代的就是香巴拉;而那條?,敽?,就是古苯教中通往圣地魏摩隆仁的箭道,也就是通往香巴拉的那條唯一的地球肚臍之道。而雪山人又叫夜帝,同時很多地方音譯成耶啼,那些研究者指出,耶國,其實暗含有耶啼人的國度的意思。岸國污染了耶國,也吻合巖居人最終趕跑了雪山人的傳說,而今天藏民的煨桑,暗指通過煨的方式,來平息瑪桑人的怨念。而事實上我們說的桑,指的應該是潔凈、圣潔的意思,整個凈化儀軌,應該是通過灑潔凈的水,和用柏枝煨出潔白的煙霧,達到驅(qū)除污物和病毒的目的。”
岳陽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法師的意思是,那群國外的研究者認為,香巴拉就是傳說中的耶國,也就是雪山人瑪桑聚居的地方?雪山人、瑪桑、雪人、夜帝,都是指同一種生物,曾經(jīng)和我們古代祖先爭奪生存空間,后來被趕跑了,卻是被趕到香巴拉了?不對啊,我記得強巴少爺告訴過我,夜帝在夏爾巴語中是巖居人的意思,這里怎么成巖居人的對頭了?”
亞拉法師搖頭道:“夏爾巴語中,沒有雪山人這個詞。夜帝指代的就是某種活動在雪山中,身形高大、體表覆毛、狀似人形的巨大生物,因為夏爾巴人不知道它們居住在哪里,從未有人找到過它們的巢穴,所以認為它們居住在雪山上的巖洞中,因此,夜帝在夏爾巴語中又可以叫做巖居人。這里的巖居人,和我們前面提到的巖居人是兩個概念。至于你其他的分析都不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國外有一大部分人深信,雪人居住在喜馬拉雅山脈中某一個非常隱秘的地方,那里,極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香巴拉。加上雪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到處都有傳說,卻拿不出確鑿的證據(jù),人們就愈發(fā)相信,雪人能找到去香巴拉的路,捉住了雪人,說不定就能讓雪人帶路去香巴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