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3)

鋼鐵年代 作者:高滿堂


金虎為了攢錢給小門兒買皮鞋,有空就在路陡坡下幫人往上推車。他還背著麻袋,在街上撿廢鐵,撿瓶子,到廢品收購站去賣。他還在貨車站幫人卸煤。

金虎和小門兒背著書包又在橋頭見面了。金虎從紙盒子里拿出一雙嶄新的女式皮鞋展現(xiàn)在她面前。小門兒高興得哭了。金虎幫小門兒穿上,又幫她系上鞋帶。金虎得意地欣賞著:“門兒,你真漂亮!”

小門兒給金虎脖子上圍了一條漂亮的圍脖兒,她告訴金虎,這是她省下的零錢買毛線織的。怕被媽發(fā)現(xiàn),媽不在家的時候她就織,晚上在被窩里織,閉著眼睛都能織。

金虎夸著:“你真行,將來準(zhǔn)是個巧媳婦!”小門兒笑:“去你的!哎,金虎哥,我穿上皮鞋,你圍上圍脖兒,咱倆在大街上走一走,你敢嗎?”金虎像個小男子漢:“你敢我還能不敢?走!軋馬路去!”

天已經(jīng)黑透了,路上行人很少,兩個小人兒手拉手,幸福地走在大街上,斜肩背著的大書包一走一擺地拍打著兩人的屁股。

小門兒回到家里,麥草問她放學(xué)以后到哪兒去了,這么晚才回來。她說是一個同學(xué)病了,去幫她補習(xí)功課。她把皮鞋藏到柜子后面,被麥草發(fā)現(xiàn),問她是哪兒來的,小門兒不吭氣。麥草問了兩遍,她還是不回答。麥草氣得打了小門兒,然而,小門兒就是不說話。

金虎回到家,戴著花圍脖兒在鏡子前臭美。他見爹回來了,慌忙往柜子里藏花圍脖。尚鐵龍發(fā)現(xiàn)了,問他是從哪兒來的,金虎也是一副寧死不屈的架勢。尚鐵龍抱住金虎的頭按到褲襠里,扒下褲子一頓暴打。金虎殺豬般號叫:“救命啊,尚鐵龍殺人了!”

正在和小門兒慪氣的麥草聽到金虎的呼喊聲,急忙沖進尚鐵龍家,趕忙護住兒子:“你要打死他呀!打孩子不要緊,你得說出個為什么!”尚鐵龍往椅子上一坐:“你讓他自己說!”金虎一扭脖子:“就為了一條圍脖兒。”

麥草忙問:“你哪來的圍脖兒?”金虎不吭氣了。麥草再追問,他還是不說。麥草這才意識到事情不簡單:“你先消消火,出來,我對你說件事。”

二人來到走廊,麥草對尚鐵龍講,門兒拿回一雙拉帶兒皮鞋,就是不說從哪兒來的,氣得打了她。麥草猜想,皮鞋和圍脖兒,說不定是倆孩子互相送的禮物。正說著,楊壽山推著自行車進了大院,尚鐵龍一招手:“你正好回來,咱三個人到我屋里開個會吧。”

金虎早偷偷溜走了,三個大人在尚鐵龍家分析事態(tài)。尚鐵龍發(fā)言:“這兩個小東西,肯定是在搞對象!”麥草拍著大腿:“我的天,他們才多大點歲數(shù),這不是把老天爺都不敢想的事都做出來了嗎?”楊壽山倒是冷靜:“兩個孩子也不算小了,如果不耽誤學(xué)習(xí),咱們給他倆講清道理,長大了再說也不遲。我不贊成對他倆采取過火行動?!丙湶葜钡溃骸澳銈冞@兩個快說咋辦??!”楊壽山發(fā)言:“這事是得注意了?!鄙需F龍接上:“是得看緊點!”

放學(xué)了,金虎背著書包在學(xué)校門口徘徊。小門兒走出校門,和同學(xué)們說笑著。

一個同學(xué)一指:“門兒,看啊,你男人在門口等著你呢!”小門兒生氣地和他吵著。金虎過來一問,就扔下書包和人家打起來。

正巧老師走出校門,呵斥開他們,又把金虎和小門兒叫到辦公室。

老師說:“不要怪同學(xué)們議論,你們倆的關(guān)系是有些不正常?!苯鸹⒎磫枺骸拔覀兎艑W(xué)一起走就不正常了?我們住在一個大院,我媽嫁給她爸,我媽是她媽,她爸當(dāng)然也是我爸了,我們不在一起走就怪了!”小門兒趕快接腔:“我們經(jīng)常在一起吃飯,和一家人沒有什么區(qū)別,經(jīng)常在一起不好嗎?”

金虎振振有詞:“你是不是聽說我爹和他爸鬧意見,覺得我們也應(yīng)該鬧意見?這叫挑撥離間!”老師很生氣:“你們這是豬八戒倒打一耙!老師沒有證據(jù)是不會亂說的!”說著把一封信拍到桌子上,“這是什么?今天晚上我就到你們兩家家訪,讓你們的爹媽看著辦!”兩個孩子傻了。

金虎和小門兒同時從老師辦公室出來,兩人不再一起走了。出校門時,一前一后拉開了距離??墒?,剛離開學(xué)校不遠,兩人又走到一塊兒,共同來到小河邊。

金虎撓著頭:“包子露餡兒了,我給你寫的信落到老師手里,咱倆商量要辦個婚禮的事都在信里寫了,老師一家訪,咱得倒霉!”小門兒有主意:“沒事,你的那封信里就說十八號是個幸福的日子,一切按計劃進行,沒說別的。只要咱倆不招供,他們猜不到咱倆要干什么?!?/p>

老師真的來家訪了,他把楊壽山也請到尚鐵龍家,和兩位家長談尚金虎和楊小門的問題。老師最后說:“兩位家長同志,別的話我就不多說了?!彼贸鲆环庑欧旁谧郎?,“這是他們寫的信,雖然寫得含糊,算不算是情書你們自己看了會明白,這是在他們的課桌里找到的,你們看著辦吧。”

老師和楊壽山走后,尚鐵龍喝著酒教訓(xùn)金虎:“這封信是怎么回事?”金虎裝迷糊:“沒事啊?!薄靶派蠈懼?,十八號是個幸福的日子,一切按計劃進行,是什么意思?”“沒別的意思?!?/p>

尚鐵龍火了:“我打了一輩子仗,繳獲敵人無數(shù)槍炮,暗號我也能破譯出來,說,到底是什么意思!”金虎很堅定:“我不是國民黨,你別逼我!”

尚鐵龍又往歪處扯:“小子有種!我給你講道理,你還小,不能和小門兒一起鬼混。你就是夠合法年齡,我也不同意這門親事,你就死了這份心吧。他楊壽山算個什么東西,我一輩子瞧不上他!”金虎走進廚房,拿出一把斧子:“爹,別的不用說,你剁了我吧!”

尚鐵龍搖頭:“嘿,小子,換武器了!”

麥草和小門兒談話:“門兒,你對媽媽說實話,是不是和金虎談對象了?”小門兒翻白眼:“你這么理解我也沒有辦法。”

麥草問:“這么說,你們就拆不散了?”小門兒奶聲硬氣:“你們可以試試?!丙湶轃o奈:“你大了,我是說不動你了,還是你爸和你說吧?!闭f著來到小倉房。

麥草愁著:“壽山,你是她親爹,這可怎么整?”楊壽山不慍不火:“這事得用文火慢慢煨著。我看,這團火誰也滅不了,對他倆千萬不要采取過激行動。這事你千萬不能聽尚鐵龍的,他這個人從來都是自以為是,其實很愚蠢!”

麥草問:“那就不管了?”楊壽山噴出一口煙:“不是不管,管要管出道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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