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帶你去看看法國的其它地方,是我義不容辭的責(zé)任,”有天保羅說。于是乎,1949年2月底,我們倆和伊蓮一道,開車離開陰冷的巴黎,向溫暖明亮的戛納駛?cè)ァ?/p>
在離巴黎四小時(shí)車程的普伊(Pouilly),一頓豐盛的午餐給這次旅行定下了基調(diào)。保羅提前給名廚皮耶哈先生(Pierrat)寫了信,請他為我們安排一頓“大餐”。皮耶哈先生果然照辦了。我們用了三個小時(shí)大快朵頤:陶盤派(即terrine,把魚、肉、蔬菜等事先調(diào)味好,放入模型內(nèi)填實(shí)定型,然后做熟。吃的時(shí)候切片就行了。以前用的都是光滑的陶土模子,故有此名?!g者注)、碎肉批、紅腸、熏火腿、美式醬汁魚、雞血、沙拉、芝士、酒焰可麗餅,搭配一瓶1942年的普伊芙莫干白。甜點(diǎn)是甜醇柔滑的蜜李干。樂呵呵的大廚過來加入了我們,這道甜品為大餐畫上了句號,我們也被徹底征服。真是美妙絕倫的一頓飯,溫暖明亮的幸福感籠罩著我們。
當(dāng)晚我們在維埃納(Vienne)過夜,皮耶哈大廚的那頓豐盛午餐還沒消化完呢,所以我們簡單地吃了點(diǎn)東西。我們幾個渾身上下都洋溢著滿足,就連“藍(lán)光”車也在舒服地直哼哼。
“不可思議!太美了!”第二天,一個個美景掠過眼前,我們幾個齊聲感嘆道。每塊田地都開滿了艷麗的花:九重葛、金雀花、金合歡、雛菊,空氣中溢滿芬芳。地中海那帶著鹽味的和煦微風(fēng)拂面而過。海岸邊矗立著料峭的石崖,頂著白雪的阿爾卑斯山隱約可見。天氣晴明,空氣涼絲絲的。到處都這么美,這么香,我的眼睛鼻子都快不夠用了。
伊蓮快活得像個小雀兒,而且有一肚子講不完的藝術(shù)史趣事。保羅身上掛著一大一小兩個相機(jī),還背著個單筒望遠(yuǎn)鏡,興高采烈地東拍西拍,活脫一副美國觀光客的模樣。眼前的美景目不暇給:小山頂上矗立著優(yōu)美的城堡,山腳下的桃園里飄起薄霧,一束束陽光投射其間;還有十四世紀(jì)修建的完美石橋,深澗里的小溪如同水銀瀉地般噴涌直下。我們大嚼牛軋?zhí)?,深深呼吸鼠尾草的清香。車子在阿維尼翁(Avignon)駛過橋下時(shí),我們高唱起“在阿維尼翁的橋上”。我們坐在艾克斯(Aix)郊外的小山坡上,痛飲普伊干白。在米拉馬爾(Miramar),我們和莫勒夫婦會合,采擷大捧大捧的金合歡。入夜時(shí)分,我們看著黑暗水面那頭戛納的閃爍燈火。
這是我頭一回來到著名的“蔚藍(lán)海岸”,而它早已是保羅心中的珍藏。我被這個地方深深吸引了,部分是因?yàn)樗屛蚁肫鹉霞永D醽啠糠质且驗(yàn)樗畈⒌纳Α?/p>
回巴黎的路上,我們穿山過嶺,眼前的景致戲劇性地變幻著。滿是鮮花、溫室般的格拉斯(即Gresse,法國南部海岸的小城,被譽(yù)為世界香水之都?!g者注)讓位給了寸草不生、如太妃硬糖般的巨大石灰?guī)r和飛流直下的河溪,那河水是融化的冰川雪水,呈現(xiàn)出澄澈透明的水藍(lán)色。山坡上的小鎮(zhèn)子里,每幢房屋都是用當(dāng)?shù)厣习倌隁v史的石頭修造的。我們在卡斯特蘭(Castellane)喝了咖啡和開胃酒,從深深的山谷里往上爬去,空氣清冷,陽光煦暖。穿過阿爾卑斯山口,我們駛?cè)肓艘粋€常綠植物和冰雪的世界,小鎮(zhèn)子如同長春花般星星點(diǎn)點(diǎn)散落在山間。在格勒諾布爾(Grenoble)我們遇上了一陣突來的冰霧,后來在來薩布雷(Les Abrets)找了家干凈的小旅館過了夜。
次日早上橫穿勃艮第的時(shí)候,莫勒夫婦嫌我們這種閑逛速度太慢,于是加速開回了巴黎。我們樂得悠哉游哉地慢慢逛。我們經(jīng)過了一連串小鎮(zhèn)子,名字念起來猶如叮當(dāng)作響的鐘琴:蒙哈謝(Montrachet),珀瑪(Pommard),沃格(Vougeot),沃內(nèi)(Volnay),莫索(Meursault),努圣喬治(Nuits-Saint-Georges),柏恩(Beaune)。修女、紅酒、可愛的庭院——有太多賞心悅目的美景值得欣賞了。一天下來,心里頭裝的滿滿的。晚上八點(diǎn)半,我們回到了大學(xué)路,抱著大捧大捧的金合歡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