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讓瑪麗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想了一會兒，她接著說，“我想，是因為有時候我們會忘記了家吧?！闭f著，她把簡娜更緊地?fù)г趹牙铩?/p>

隨著圣誕節(jié)的臨近，生意越來越紅火，收入也隨之增加了。不過，賺錢的代價是，我不得不起早貪黑地加倍努力工作。由于我經(jīng)常早出晚歸，凱麗總是到樓下的書房和瑪麗一起吃晚飯，飯后她們會圍坐在壁爐邊品嘗薄荷茶，之后凱麗就到廚房收拾碗碟，而瑪麗也時常幫忙。如果我在家，這時則會在書房里處理白天的賬目。

這一晚，窗外下著綿綿細(xì)雪，房間里被劈啪做響的爐火烤得暖烘烘的。簡娜已經(jīng)睡了，凱麗在收拾餐桌，我留在書房里，看最新一季的腰帶和條紋領(lǐng)帶的搭配目錄?，旣愐苍诜块g里，仍然坐在她喝茶時常坐的那張古董椅上。平時她通常會去幫凱麗拾掇，要么就喝完茶在椅子上睡一小覺，直到我們叫醒她并把她送回房間就寢。

但今晚瑪麗卻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玫瑰木書櫥前，從上面拿出一本書，撣掉灰塵，把它遞給我，說：“這是一本很好的圣誕故事，給簡娜讀讀吧?！蔽覐乃种薪舆^書，見上面寫著：《天天都是圣誕節(jié)》，威廉姆斯?迪恩?洛威爾著。

“謝謝，我會讀給她聽的。”我沖瑪麗一笑，放下書，繼續(xù)看我的服裝目錄。

瑪麗沒動，仍然盯著我。

“干嘛不現(xiàn)在就讀給她聽呢？”她的語氣中有一種和年齡不相符的熱切。我只好放下目錄，又拿起那本書翻了一下，然后抬頭望著瑪麗，而她也滿懷期待地看著我。

“好吧，我這就給她讀?！?/p>

我從桌邊站起身，走向簡娜的房間，邊走邊想：這本舊書有這么重要嗎？難道比我要趕的定單還重要？簡娜靜靜地躺在黑暗中。

“睡著了嗎？寶貝兒？”

“爸爸，今天你忘記幫我掖被子了。”

“我這不是來幫你掖了嗎？要聽故事嗎？”我邊說邊打開燈。

“什么故事??？”

“瑪麗給了我一本書?！?/p>

“噢，瑪麗奶奶總有許多好故事。”

“哦？那這個也準(zhǔn)定好聽！瑪麗奶奶經(jīng)常給你講故事嗎？”我哄著簡娜。

“每天都講。”

我坐在床邊打開那本書。書已經(jīng)相當(dāng)老舊了，打開時書脊甚至都裂開了一點。我清了清嗓子，開始大聲朗讀：

“每個星期的六早晨，在吃早飯之前，小女孩兒總會到她爸爸的書房去，要求爸爸給她講個故事?？墒悄翘煸绯克α耍蛦柵畠航裉炜刹豢梢圆恢v，小女孩兒不答應(yīng)――”

講到這里，簡娜插嘴道，“你就像那個爸爸，總是那么忙?！蔽覜_她擠了擠眼睛，“好，我像，我像，繼續(xù)講嗎？”

“嗯?！?簡娜點點頭。

我又讀起來。

“爸爸開始講故事了，他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豬――還沒說完，小女孩就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再講下去，因為她已經(jīng)聽過這個小豬的故事很多回了，都聽膩了。爸爸問，那你要聽什么故事呢？小女孩兒答道，感恩節(jié)已經(jīng)過了，圣誕就快來了。我要聽圣誕故事。爸爸反駁道，圣誕故事我也講過好多遍了，不比小豬少。小女孩兒就撒嬌，那不一樣，圣誕故事更好玩兒――”

故事里的小女孩兒執(zhí)意要聽故事，可是我還沒講完，小簡娜就已經(jīng)呼呼睡去了，小臉兒上還掛著滿足的微笑。我把被子給她蓋好，在床邊跪下，然后在她的小臉蛋兒上親了親，就走回書房準(zhǔn)備繼續(xù)工作。

書房中華麗的窗簾已經(jīng)拉下，凱麗和瑪麗在壁爐微弱的火光前沉靜地聊著什么?，旣惖穆曇糁袔е鴵嵛?，見我進(jìn)來，她說道：

“凱麗剛剛問了我一個特別有意思的問題，她問我最喜歡圣誕節(jié)的哪一點？”我在桌邊坐下，側(cè)耳傾聽。

瑪麗繼續(xù)說道，“其實我喜歡關(guān)于圣誕的一切。不過要說最喜歡的話，我想我應(yīng)該最喜歡圣誕節(jié)的聲音。對，就是聲音。街角圣誕老人搖響的鈴聲，留聲機(jī)里放的圣誕老歌，唱詩班里孩子們甜美的歌聲，街頭人群的喧鬧聲，包裝紙購物袋的脆響，還有來自陌生人的圣誕祝福。哦，當(dāng)然，還有圣誕故事。狄更斯講的，還有其他人講的圣誕故事。所有這一切――”她略一停頓，仿佛是為了強(qiáng)調(diào)，“我都喜歡。甚至這老房子里的聲音，在圣誕節(jié)的時候也顯得大不相同了，而畫里面的那些維多利亞時代的老婦人，好像也有了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