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言不發(fā)，完全沉浸在瑪麗的歡樂中。

瑪麗掃視了一下房間，幽幽地說，“現(xiàn)在，沒人會再蓋這樣的房子了，你發(fā)現(xiàn)了嗎？這房子的正門還是雙層的呢？”

我和凱麗點點頭表示贊同。

“過去，那時候連電話都沒有――”瑪麗眨著眼睛，“我真是老了，人越老越愛想以前的事，你們瞧，我連這些都記得?！?/p>

聽到這里，我們只好微笑，心里卻有些酸楚。

瑪麗接著說道，“那會兒啊，人們要是想讓人登門拜訪，就會讓雙層門的外層敞開著，就像是個邀請的信號。要是外層門關(guān)得緊緊的話，就證明這家的主人不想被人打攪。每年過圣誕節(jié)，這里的每家每戶都把外門敞開，”邊說著，瑪麗臉上現(xiàn)出神往的樣子。“今天誰要是這么就會顯得很傻吧？你想，這么開著門，大廳里該多冷啊?！?/p>

說到這里，她看了看我，仿佛意識到什么?！扒莆叶颊f到哪兒去了！里克，你最喜歡圣誕節(jié)的什么地方？”

我瞅了瞅凱麗，調(diào)皮地說，“我最喜歡吃好吃的。”凱麗白了我一眼。

“哈哈，我在開玩笑。我想，我最喜歡圣誕節(jié)的味道。不光是美味佳肴，還有其他一切東西的氣味。我記得有一次在上小學(xué)的時候，我們把一整棵丁香樹上摘的花塞進橘子里做圣誕樹的裝飾，整整香了一個圣誕節(jié)。我現(xiàn)在還能聞到那香味兒呢。還有香蠟燭的味道，奶油可可的味道。還有我和哥哥滑一天雪回來的臭皮靴味兒，哈哈。圣誕的味道就是童年的味道啊?！?/p>

說到這里，整個房間都靜悄悄的，仿佛每個人都陷入了對童年圣誕時光的追思當中，而瑪麗更是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好像我說到她心里去了。

時間到了12月6日，再過十幾天就是圣誕夜了。我去上班之后，凱麗又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她把早餐盤子泡在洗碗槽里，然后就準備下樓和瑪麗喝茶聊天。她來到瑪麗每天晨讀的小書房，瑪麗卻不在那里。椅子上放著那本她經(jīng)常讀的圣經(jīng)。盡管我們都見過它，但是卻都沒有機會仔細看看這本書?，F(xiàn)在，這本圣經(jīng)正攤開在椅墊上，剛好翻到〈約翰福音〉那一章。凱麗輕輕托著書脊將這本大書捧在手中，這本書比其他兩本圣經(jīng)年代更久遠，上面的哥特式字體優(yōu)雅異常，只是有點模糊，仿佛被什么東西弄濕過。凱麗用手一摸，書頁居然是濕的，再仔細一看，上面全都是圓圓的小水印，一看就知道，那是淚痕。凱麗又小心地翻過幾頁，鑲著金邊的書頁幾乎每頁都遍布淚痕，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眼淚了，滴在上面，書頁濕了又干，干了又濕，皺皺巴巴的。但是，凱麗剛開始看到的那一頁上面的淚痕還是濕的，明明是有人剛剛留下的。

凱麗放下圣經(jīng)，來到門廊上，平時掛在花紋掛衣鉤上瑪麗出門時才穿的厚羊毛大衣不見了。內(nèi)門虛掩著，外門下方，雪已經(jīng)在大理石地板上融化成了泥漿?，旣悳适窃缫殉鲩T離去。凱麗慌了，因為瑪麗從來不會在中午前出門，就算是要出門，她也會早早地上樓通知凱麗。凱麗在惶惑中上了樓，45分鐘后，前門響了，有人回來了。凱麗奔下樓，發(fā)現(xiàn)瑪麗正站在門廊里，身體因為寒冷而微微顫抖著。

“瑪麗，你去哪兒了？你看上去好冷！”凱麗驚呼。

瑪麗看著她，眼睛又紅又腫?！拔覜]事，別擔心?！闭f完，瑪麗沒再說話，消失在走廊盡頭。

吃完便餐，瑪麗再次披起大衣要出門，凱麗在門口攔住她。

瑪麗說，“我得再出去一趟，可能會很晚才回來?！?/p>

“那還回來吃晚飯嗎？”凱麗關(guān)切地問。

瑪麗沒有回答，她怔怔地看了凱麗一會兒，轉(zhuǎn)身走入寒冷的冬日中。

那晚瑪麗直到八點半才回到家。凱麗已經(jīng)急得不行，因為她從沒見瑪麗做出過這么怪異的舉動，于是每隔幾分鐘就從陽臺窗戶向外望一下，看看瑪麗回來沒有。我下班回到家后，凱麗馬上把事情原委一字不差地告訴了我，我也一下子焦急起來，盼著瑪麗早點回來。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