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莫利和伍丁一致同意,作為對保守財政路線的支持,在銀行實施救助措施之后頒布第一項經(jīng)濟法案,也就是所謂的“節(jié)省”法案,其意在削減預算。羅斯福此前就承諾削減預算,年輕激進的預算主管劉易斯?道格拉斯也贊成它的必要性。但他們?nèi)匀粵]有解決票據(jù)問題。
第二天早上用餐時,伍丁告訴莫利,為了理清思路,后來他整夜都在彈吉他。之后還讀了約一小時的小說,又打了會兒盹,最后他終于知道了該向羅斯福提什么建議。
伍丁告訴莫利:“我們不必發(fā)行票據(jù)?!彼麄冎恍柙?913 年聯(lián)邦儲備法許可的范圍內(nèi)盡可能多地印發(fā)貨幣,不過需要做些靈活變通。財政部要發(fā)行的不是聯(lián)邦儲備貨幣(這行字直到今天還印在每張鈔票的頂端),而是聯(lián)邦儲備銀行貨幣,這種“貨幣”和普通貨幣看起來一樣,但是支撐這種貨幣發(fā)行的是美聯(lián)儲的系統(tǒng)銀行,而不是黃金。次日早餐,伍丁對莫利說這種“貨幣”和票據(jù)不一樣,“它不會讓人感到害怕,也不是階段性貨幣,是一種看起來像貨幣的貨幣”。
此時伍丁已招來了媒體,他即興拉了段小提琴曲,又作了番早有準備的睿智評論。查理斯?米切爾森已經(jīng)勸伍丁丟掉了他藏在卡爾頓酒店房間中的滿滿一冰箱啤酒。但記者們對伍丁的話依然很謹慎,并大聲警告伍丁,他說的一些敏感詞“不能做正式報道”。
銀行家的會議也毫無進展,有次梅爾文特雷勒甚至都要哭了。米切爾森堅持認為,如果連他這個記者都不能理解他們的用意所在,那公眾就更無法理解了;這場討論由此陷入了僵局。最后,在3 月7 日,周二晚上11 點,胡佛政府財政部的留任官員阿瑟?巴倫坦和沃爾特?懷亞特終于開始起草一部緊急銀行法,這部法案將于周四提交給國會。該法案在處理金融體系方面授予了總統(tǒng)前所未有的大權。它不僅認可了總統(tǒng)前幾日的工作成果,還默許了他日后可能采取的措施。法案命令銀行于周五重新開業(yè),同時授權財政部重組破產(chǎn)銀行,授權美聯(lián)儲可以發(fā)行更多貨幣(也就是伍丁所謂的變通), 并取締了囤積黃金的行為。
國會并不在意緊急銀行法的細節(jié)。法案起草后不久,3 月9 日凌晨眾議院銀行和貨幣委員會主席亨利?斯蒂高爾就收到了一份副本,那是僅有的3 份或4 份副本之一(另一個版本說,斯蒂高爾收到的所謂“副本”不過是潦草寫在一塊餐巾上的涂鴉)。于是,斯蒂高爾飛奔進眾議院大喊道:“緊急銀行法在這里,趕快批準吧!”眾議院同事們連讀都沒讀就立即對草案進行了口頭投票。當時埃莉諾就在走廊上安靜地邊織毛衣邊等著。法案最終以301 比110 的絕對優(yōu)勢獲得通過。贊成票大多是民主黨人投的,而眾議院共和黨領袖伯特蘭?H. 斯內(nèi)爾則承認“這完全不符合常規(guī)”。這套法案在投票前甚至沒被印出來,也沒被分發(fā)給各位議員。但當時法案的通過顯得迫在眉睫,更別提閱讀和討論的必要性了。
參議院的投票過程更復雜。小銀行的保護者休伊?朗一反對,卡特?格拉斯就立刻抨擊休?伊朗“無知”。討論結束后二人立刻吵了起來,朗整天都在對格拉斯進行人身攻擊;而格拉斯則對朗大喊:“你這狗娘養(yǎng)的!”朗立即用同樣不雅的詞回敬格拉斯。兩個民主黨人差點就要拳腳相向,幸虧新黨領導人喬?羅賓森及時進行了干預。最終,參議院以73 比7 的票數(shù)通過此法案,呈送給總統(tǒng)簽字后就立刻生效了,而這時距離起草結束僅7 個小時。首部新政法案實際上是由胡佛的內(nèi)閣成員起草的,但公眾對此并不知情。一位國會議員評論道:“總統(tǒng)在3 月4 號把金融交易者趕出了國會,但是9 號他們又回來了?!?
現(xiàn)在,羅斯福在信貸、匯率,以及黃金交易方面幾乎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甚至可以說他是美國歷史上和平時期權力最大的總統(tǒng)。1933 年3 月11 日,《紐約時報》的頭條新聞是《羅斯福得到獨裁權》。這些權力是國會授予他的,他也沒有因為憲法暗示的“獨裁性”而將所有權力占為己有。在能夠進一步掌權的關鍵時刻,羅斯福卻選擇了克制。盡管已經(jīng)有了這些權力,但他還是想恢復金融界的信心,而不是讓人們最擔心的事情成為現(xiàn)實—— 至少不會立刻成為現(xiàn)實。當然,他還是從未實踐過獨裁統(tǒng)治中最惡劣的那些條款。記者約翰?富蘭克林?卡特寫道,“新政最人性化的特征之一就是它并未扼殺、監(jiān)禁或流放那些人民公敵”,但現(xiàn)實遠比這要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