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俠客行――李白《行路難》(2)

笑看云起共潮生 作者:李建峰


在這里,砍不下去的劍正是詩人的心結(jié)所在――李白那種輕盈飄逸式的“兼濟天下”,在永遠不可能“兼愛、非攻”的政治迷墻面前撞了個粉碎。詩人心底曾無比認同的“尚賢”,在酒醉金迷的帝王將相面前,不過只是故紙堆中的筆墨符號罷了。縱使詩人手持泰阿之劍,獨立城頭盡力揮舞,可那里才有晉國三軍呢?

李白用了兩句比興的詩句,來表現(xiàn)這種無力感。筆觸看起來是落在了實景實地上,但這不過是詩人用的障眼法。李白對“天上來”的黃河之水分外喜歡,在他看來,黃河是連接天庭和人世的最佳階梯。連這個階梯都被冰凌擋路,寓意就不言自明了。雪滿太行,也是同樣的用法。太行山,北起北京西山,南達豫北黃河北崖,綿延八百余里,層巒疊嶂,氣勢恢宏。在詩人眼里,太行是肯定住著神仙的。只可惜大雪封山,無法尋訪不說,冒然進山,怕是還會有喪命的風(fēng)險。

那么,李白會就此停步嗎?他會就此一個勁的哀嘆不絕嗎?不會的。李白的性格要比一般詩人自信、倔強得多?!伴e來垂釣碧溪上,忽復(fù)乘舟夢日邊”這兩句用典突然,卻不突兀。前兩句用“黃河”,“太行”抒情,已經(jīng)窮其天宇,趁勢轉(zhuǎn)回,這兩句猶如呼吸吐納,張弛有度。在意象使用上,由“河”到“山”再到“日”,依然保持攀升的趨勢,足見李白用心之妙。

垂釣者是姜尚。夢日者是伊尹。他們的仕途都頗具坎坷。都是在歷經(jīng)輾轉(zhuǎn)之后,才得以輔佐明主,建功立業(yè)。詩人在這種節(jié)骨眼上想起兩人,很是有些“同是天涯淪落”的意思。他是很希望能像先賢一樣能最終得到重用的。無法被重用,讓詩人對先賢徒增羨慕。反過頭來,又只能讓自己變得更為失落。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詩人吟到這里,已經(jīng)類似喃喃了。不易察覺的苦澀,如同低回流轉(zhuǎn)的笙樂,引領(lǐng)著李白左突右沖。這種躁動,讓李白渾身上下難受至極。自視甚高的詩人,眼看就要被這股苦悶和煩躁吞掉。因為這種苦悶,是大到足以阻塞山河,遠到侵蝕上古賢者的力量。李白若是在此繳械投降,也沒有任何人會責(zé)備他的。

誰能想到李白竟能奇文郁起到讓人魂飛魄散的地步!前面文脈一路走來,都像是泰山壓頂,越扛越重。似乎沒有給人一丁點的喘息空間。當(dāng)讀者都開始掩面感嘆的時候,李白突然奏出生命的最強音:長風(fēng)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不管眼前困難如何,總有一天會乘風(fēng)破浪抵達理想的彼岸!一股毋庸置疑的豪氣撲面而來,喚起讀者心底的崇敬,感情激蕩著共鳴著,竟一時阻人鼻息。

歌行體,是種少有限制的,需要詩人融合才氣、功力和生命本身迸發(fā)出的創(chuàng)作力,揮毫潑墨之后才能得以欣賞到的文體。是需要不斷破除舊規(guī),推陳出新的。難度之高,后人無人企及。就連盛唐巨星云集,也不過寥寥數(shù)人達到。胡應(yīng)麟在《詩藪·內(nèi)編》說:“闔辟縱橫,變幻超忽,疾雷震霆,凄風(fēng)急雨,歌也;位置森嚴,筋脈聯(lián)絡(luò),走月流云,輕車熟路,行也?!钡么司辰绲模ㄓ欣畎滓蝗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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