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行
――李白·《行路難》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饈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
究竟是歌行體成就了李白,還是李白成就了歌行體?這是一個云深不知處的奇妙問題,仿佛兩團偶爾相遇的熾熱火焰,在彼此躥騰的紅色火苗里照見了自己的影子,越燃越旺,至于是誰激起了更強盛的燃燒,是不用非得弄個一清二白的。
中國的古詩詩體眾多,若細致劃分的話,至少在十二種以上。發(fā)展至唐代,眾多詩體才總算各歸其位,定格聲律。這種體制上的成熟,一方面促使詩歌迎來了一個絕佳的發(fā)展機遇――無論是在詩歌數(shù)量上,還是質(zhì)量方面都堪稱盛況空前。但是,也正是因為格調(diào)整飭,詩人們在創(chuàng)作詩篇的時候,有時會不自覺的依賴詩體行文提供的慣性,顛倒了主次,從而讓作品流于平庸,逐漸的固步自封起來。詩人的高下之分,盡顯于此了。
偉大的詩人,會用“天資之高妙,筆力之雄渾,音節(jié)之鏗鏘”(《履園譚詩》)充溢筆墨所到之處,凌駕于一切陳規(guī)瑣律,彰顯生命的氣勢,成就最為獨特的自我篇章。歌行體,就是這樣誕生在太白筆下的。
這首詩的具體寫作日期已不可考。大約作于詩人身在長安的時候。在最靠近權(quán)勢的那段時間里,李白本該過著一朝得志,令人稱羨的日子。哪知天意弄人,可憐的詩人所懷揣的平步青云、投身社稷的美好的理想,竟成了在無眠長夜反復啃噬心火的,供人嗤笑的無聊幻想。身為謫仙,這正是生命不可承受之輕。非飲酒彈劍,不可排遣。
可是飲酒赴宴真的能化解心中的壘塊嗎?十千的美酒,萬錢的珍饈,這樣的酒宴不可謂不豐盛,李白這個“酒中仙”,本該“一飲三百杯”,與朋友一起“同銷萬古愁”的??山裉靺s食不下咽,酒不入喉,拔出寶劍,卻不知道砍向哪里。殺敵,敵在何處?舞劍,醉里誰來挑燈?詩人只覺得心里的哀涼,繞臂而上,奪去了落劍的氣力,只剩下痛苦的茫然了。
劍,是“俠”的精神象征。在中國文化譜系中,“俠”是一種同時包含著儒家的濟世進取、墨家的社會理想,以及道家的反叛正統(tǒng)、超塵避俗之風的英雄主義人格。魏晉六朝,游俠風行。俠與酒、氣、仙隱更為緊密的結(jié)合起來,閃爍著獨步山水人間的自由之光,夢幻之光。李白自少年就攜劍遠游,受俠之道義影響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