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羨魚的垂釣者
――孟浩然·《望洞庭湖贈張丞相》
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
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
欲濟無舟楫,端居恥圣明。
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
孟浩然在窗前眺望煙波浩渺的洞庭湖,落筆寫下這首干謁詩的時候,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心中的寂寥和惆悵,是依然無法了無痕跡地隱藏于滾滾波濤和大氣的言辭背后的。
中國行政制度發(fā)展到唐代,已經(jīng)大致成熟。由秦漢時期的三公九卿制,發(fā)展演化為更高效的三省六部制。這種在當(dāng)時世界上處于先進地位的中央集權(quán)制度,進一步促進了國力的發(fā)展。加之唐朝前期的政治相對清明。積極從政,建立功業(yè)的理想,對當(dāng)時的文人是具有很大的吸引力的。
當(dāng)時,文人做官有三種方法:一種是祖蔭,是貴族和官宦子弟借助祖上的功績?nèi)〉霉傥?;一種是科舉,自隋文帝建制,到唐玄宗時期,科舉制度已經(jīng)成為完善的選材途徑。但是當(dāng)時科舉種類繁多,過程繁雜,很多文人志士望而卻步。轉(zhuǎn)而希望通過得到身居高位的官員賞識、舉薦,來獲得官名。干謁詩由此而生。
只是干謁詩寫起來相當(dāng)有難度。中國古代詩歌,通常不像西方史詩或歌劇那樣需要直接面對觀眾,它更傾向于在自己的世界里抒發(fā)感情。干謁詩從下筆的那刻起,目的性就很明確,在言辭方面還有諸多限制,既要保持文人的清高,又要突顯詩人們的卑躬屈膝,如同帶著枷鎖舞蹈,是很難跳出成績的。所以,詩人的高下,往往從干謁詩的好壞中,就能分辨一二了。
孟浩然一反這類詩歌的較弱纖細(xì),把《望洞庭湖贈張丞相》寫得風(fēng)生水起,仙氣橫生。詩歌前半首是寫景:初秋時分,洞庭湖漲水,滿得幾乎和湖岸持平。極目遠(yuǎn)眺,只見水天一色,云游湖底。洞庭湖的浩大,已經(jīng)把天空裝在了湖里。
太清,指代天空。道家有三清之說,分別是玉清、上清和太清。是道教的最高主神神寶君、天寶君、靈寶君三位大神居住的仙境。孟浩然舍“天空”或“蒼穹”而用“太清”一詞,一是為了詩句平仄,二是為了展現(xiàn)洞庭湖勢吞仙境的汪洋,再者,則是為緊接著的兩句詩做好鋪襯。詩人用詞的高明在此一覽無遺。
云夢澤是中國古湖泊群,大致在戰(zhàn)國時楚國的境地。其實,深究云夢澤的實際位置,是沒什么必要的。它席卷而來的浪漫張力,才是詩人寫到它的真正原因。云――夢――澤,發(fā)這三個音的時候,仿佛只要從嘴唇的輕輕摩擦,舌尖的微微舒展上,就能感覺這個地方一定是躲在云彩后面的仙境吧。而洞庭湖竟然可以“氣蒸云夢澤”,就更讓人嘆為觀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