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詩歌的第四句,白居易吟出了近乎自責的自嘲。皇帝宮殿前的臺階涂成赤色,叫赤墀。這里代指朝廷。“五年為侍臣”講的是囚居官位時間之長。從白居易承受校書郎到該詩詩成那刻,不多不少,剛巧五年。但這五年的官宦生涯,卻讓詩人有苦難言。同用“赤墀”,詩人的心態(tài)和李白“揄揚九重萬乘主,謔浪赤墀青鎖賢”的心態(tài)又大不相同。在白居易的筆下,已經(jīng)萌生退隱之意了。
這對于寫出“丈夫貴兼濟,豈獨善一身”、“應作云南望鄉(xiāng)鬼,萬人冢上哭呦呦”等披肝瀝膽詩句的詩人來說,官做得好好的,竟徒然萌生退隱之意,確實讓人摸不到頭腦。想必其中必有隱情。
隨即,詩人就自揭謎底了。答案在詩人“狂狷”的性情,“難與世同塵”。白居易所在的唐朝,藩鎮(zhèn)割據(jù),內(nèi)憂外患,中央昏聵無能。當朝百官,唯唯諾諾,吹拍逢迎方是立命之道。天賜傲骨的山中人,哪能玩得轉(zhuǎn)這樣的厚黑太極?詩人擅作的諷喻詩,就已經(jīng)讓太多的人如坐針氈了。再加上詩人不時耿直進諫,更令當朝百丑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自題寫真》的第六句,詩人展現(xiàn)出超乎時間的清醒。而這句詩,也成了白居易日后的預言。元和十年,武元衡被刺事件。詩人不要命地主張嚴懲兇手,惹怒權臣,被一個“越職言事”的罪名定罪,獲貶江州。像是為了證實詩人的“狂狷”,權臣們“考究”出白居易的母親是看花落井而死,但是“不肖子孫”白居易還敢寫《賞花》、《新井》。性情“極為歹毒”,“天理難容”!真讓人瞠目結(jié)舌。
古云,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這是環(huán)境使然??墒侨朔情?,并非環(huán)境可以輕易改變??襻缦闵骄邮浚c其舉雙足,踏紅塵,讓天性毀于淤泥深沼,不如隨了詩人心意,早點“收取云泉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