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事務所的時候安妮當然還沒有到,我也并不著急,照著日常習慣在屋里煮了咖啡開始工作。因為早上沒有跑步,沒有早飯,我覺得身體里仿佛有一種奇異的疲倦??斓绞c的時候,我決定去公司茶水間找一點餅干之類的東西果腹。
還沒進茶水間,卻聽見有人提我的名字。我忍不住停下腳步,里頭是兩個女人的聲音,有一個居然是安妮。
“她接了紀允澤的委托呢?!?/p>
“真的?”
“能假得了么?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你們那位魏小姐也夠傲了,任人不理,守口如瓶,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什么大人物了?!?/p>
“說起來都風光好聽,叫什么大律師的。晚上回家還不是一個人,我跟著她這么多年,連個追她的男人也沒有。你說這是不是報應?”
“嘻嘻,你看見她昨天穿的皮鞋了么?早都過時了?!?/p>
“又沒人肯看她,她打扮了給誰看呀?要我說也不丑,打扮打扮作小服低地降價賣出去也就算了。這年頭,拿腔作勢的女人男人怎么肯要。”
“安妮,她心里從來沒喜歡過誰?”
“她?她什么事情我不知道。我跟你說,她的春心也動了。我看她八成是給紀允澤電到了,我昨天晚上打她的手機她都沒接,說不定兩個人已經(jīng)……”
然后是一陣吃吃的笑聲。
再然后兩個人的聲音更低,仿佛有什么“老處女”、“嫁不出”、“裝什么圣女”、“說不定是三角”、“會不會是婚外”、“也許是蕾絲邊”……一字一句的,我在外頭聽著都覺得臉紅。正想轉(zhuǎn)身走掉,突然又聽見一句。
“她這么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我看說不定她跟常大律師……”
“小點聲,常大律師的秘書有時候會來?!?/p>
然后又是一陣吃吃的笑聲。
我轉(zhuǎn)身回到辦公室,想想推門出去,把留在安妮位子上的紙條拿起來揉成一團,丟到紙簍里。我生氣么?我問自己。然后我決定我不必生氣,謠言自古多,又怎么會為了我這么一個小小的女人破例?只可惜安妮我用不得了。原來這一路下來,她一邊敷衍我一邊蔑視我,一邊跟人出賣我的消息一邊回來笑容滿臉地打聽我的近況。我承認我心胸狹窄,而且也許我錯怪了她,而且也許她并不是那個意思等等,可這就是我,我沒辦法勉強自己,也沒必要委屈自己。大家都是成年人,彼此各自負責。
我致電常大律師,“我希望換一名秘書,請幫我找一名有孩子的中年女士?!?/p>
常大律師沒問為什么,簡單道:“好的?!?/p>
十分鐘后安妮進來,眼睛紅紅的,“凱辰,不要趕我走?!?/p>
我把一個封好的信封給她,“這是我的一點心意?!?/p>
她在我這里做,白天打游戲,晚上不必加班,做了三年連Alt+Tab都沒學會。再找這樣舒適的工作想必是難的,可是我沒道理勉強我自己。我溫言說:“外頭機會很多,薪水也不錯,祝你好運。”
安妮終于哭出聲,“凱辰,為什么?你為什么要趕我走?”
我沒出聲。
君子絕交,不出惡聲――而且我沒義務免費教她如何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