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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期如夢》第十二章(3)

佳期如夢 作者:匪我思存


而如今他一身的傷痕累累,只是因為她。

他為了她做了這樣多的事情,吃了這樣多的苦,可是她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xù)。

如果可以重頭再來,她寧愿從來沒有遇見過他,就讓他,單純而幸福地,繼續(xù)著他那個世界的生活。

她的眼淚紛紛揚揚地落下來,而他已經睡著了。

從今后,她將離開他,她有多愛他,他將再也不知道了。

她開始慢慢地不回家,跟他說要加班,或者說自己忙,幸而孟和平也忙,隔了那么久見不到她,他忍不住給她打電話,問:“你什么時候回家?”她說:“晚上我要加班,就不過去了?!彼Z氣可憐:“那我晚上去接你下班好不好,保證不吵到你做事,我想你,我有十來天沒見著你了?!彼套⊙蹨I:“同事叫我,我等會兒給你回電話?!睊斓綦娫?,一個人躲在洗手間里,對著嘩嘩的水龍頭哭到眼睛全部紅腫,然后關掉手機。

她找到徐時峰幫忙,徐時峰詫異極了:“佳期,孟和平很愛你,我看他對你是真心的,如果有什么誤會,你不妨跟他談一談?!?/p>

她疲倦極了,聲音里透著沙?。骸皼]有誤會,只是太辛苦――我覺得太辛苦了――他也太辛苦了,我沒有辦法,我不愿意這個樣子,我不想再繼續(xù)了?!?/p>

徐時峰的目光里錯綜復雜,或許是了然,或許是憐憫,最后他只是長長嘆了口氣:“年輕時我們放棄,以為那不過是一段感情,可是最后才知道,那其實是一生?!?/p>

她知道,她明明知道自己要放手的是什么,可是她沒有辦法。在模糊的淚光里,看到窗外梧桐,大片大片的葉子落下去,秋天來了,葉子再也不能呆在枝頭,即使它再眷戀,也只能決然地跌下去,永遠地跌下去,離開。

這一生,她再不舍得,她也只能眼睜睜地放手,因為,她要不起。

所有太美好的東西,她都要不起。

就讓一切的沉痛都由她來背負,她只要他幸福。

她已經失去了父親,已經讓父親失去了幸福,最后父親走得那樣急,她根本沒有辦法彌補半分,可是孟和平,她還可以放手,不再拖累他,讓他重返本該屬于他的那個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最后是怎樣說完了那番謊言,關于保研,關于徐時峰,孟和平看著她,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最后,他只是說:“我不相信?!?/p>

他不相信她不再愛他,他不相信她要離開他。

而她鐵石心腸,一字一句地,將那些最傷害人的字句,全都慢慢地說出來,每個字就像一把利刃,而她毫不在意,就向著他最要害的地方狠狠扎去,她知道血肉模糊,痛不可抑,他的眼神如同心碎,可是她已經沒有了心。

他一直追問她:“是不是我父母又對你說了什么?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他并不笨,可是她已經沒有退路,只能橫下心來,把一切都生生斬斷。

當最后,她和徐時峰并肩出現(xiàn)在他面前,她甚至當著他的面挽著徐時峰的手臂,他終于崩潰,再也無法自制,狠狠對著徐時峰揍出一拳。

正正打在徐時峰眼眶上,徐時峰頓時痛得彎下腰,她又急又怒又痛,只顧去看徐時峰的傷勢,徐時峰捂著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她回過頭就大罵:“孟和平你給我滾,我永遠也不要再見著你!”

他站在那里,穿著一件半舊的風衣,越發(fā)顯得人又高又瘦,單薄得像是一道影子,他緊緊抿著嘴,目光里透著她無法正視的憤怒,可是她不能不正視,一步也不能退縮,他的目光漸漸似悲哀,最后他終于轉身走掉了。

她一直哭了很久,最后徐時峰將她送回去,他并不勸說她,只是任由她哭泣。

那樣難,像是將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生生從體內剝離。

她在樓道里坐了很久,最后才站起來,站起來才看到孟和平站在遠處樹影的黑暗里,看著她,只是看著她,眼神悲涼,仿佛絕望。

在那一剎那,她幾乎心軟。

他向她走過來,他的聲音里帶著懇求:“佳期,我錯了,請你原諒我,我不能沒有你?!?/p>

他并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可是他的手在微微發(fā)抖,她永遠也不能原諒的是自己。

硬起心腸,把他割舍掉的自己。

最后她終于令他絕望,把他趕走之后,她一個人蹲在人行道上,號啕痛哭,把所有的傷心,幾乎都在那一刻哭盡。

掏心掏肺一樣,哭得她幾乎沒有力氣再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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