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慧一怔，伏在駕駛盤上，笑得岔了氣，抬不起頭來。我聳聳肩。其實(shí)我說的話有什么好笑，只不過她特別純情，聽什么笑什么。

聰慧說：“我一定要介紹你給聰恕，他會(huì)愛上你，任何男人都會(huì)愛上你，真的，你的男朋友一定以噸計(jì)算?！?/p>

“我沒有男朋友?！蔽艺f。

“我不信。”

“如果我有男朋友，”我攤攤手，“我還會(huì)在此地出現(xiàn)嗎？”

“那么我介紹聰恕給你，他有其他的女友，但是我與姊姊不喜歡她們，喂，你一定要來。”聰慧很堅(jiān)決。

“聰恕?！蔽覇枺骸澳銈兗胰巳藘蓷l心？姐姐叫什么？”

“聰憩?！彼穑骸熬臀覀?nèi)齻€(gè)。”

“――聰明的人睡著了。”我笑，“這名字真舒服。”

“來，我們回家吃飯?！甭敾郯l(fā)動(dòng)引擎。

我按住她的手，“慢一慢，聰慧，你對(duì)我完全沒有戒心，你甚至不知我是壞人還是好人?！?/p>

聰慧驚訝地看著我，“壞人？是壞人又怎么樣？你能怎么害我？你不過是一個(gè)女孩子，能壞到什么地方去？咱們倆打起架來，說不定還是我贏呢！”

她并不笨，她只是天真。

我點(diǎn)點(diǎn)頭。

車子向石澳駛?cè)ァ?/p>

聰慧說：“本來我們住淺水灣，但是后來游泳的人多，那條路擠，爹爹說大廈也蓋得太密，失去原來那種風(fēng)味，所以搬到石澳。我們一向住香港這邊，九龍每個(gè)地區(qū)都雜得很。”

“你爹爹很有錢？”我問。

聰慧搖搖頭，“不見得，香港有錢的人太多太多，我們不過吃用不愁，他有生意在做，如此而已?！?/p>

“他多大年紀(jì)？”

“比我媽媽大很多，媽媽是第二任太太，大姊姊的生母去世后，爹爹娶媽媽。媽媽才四十歲?！?/p>

糟老頭子。

車子駛?cè)胧?。有錢真是好，瞧這條路上的風(fēng)景，簡直無可比擬。

聰慧又說：“爹很寵媽媽，媽媽的珠寶都是‘辜青斯基’的?！?/p>

我詫異，“卡蒂亞的不好嗎？”

聰慧笑，“那是暴發(fā)戶的珠寶店，暴發(fā)戶只懂得卡蒂亞?！彼?dāng)然是無意的。

我的臉卻熱辣辣紅起來。

聰慧問：“在倫敦你住在哪里？”

“宿舍?！?/p>

“爹有房子在李琴公園，我有一次看見瑪嘉烈公主，她有所房子在那里――我直說這些，你不覺老土吧？宋家明最不高興我提著這些事?！甭敾坌?。

車子駕到一層白色洋房前停下，聰慧大力按車號(hào)，好幾個(gè)男女傭人走出來服侍她。

黃金女郎。我暗暗嘆氣。

我并沒有妒忌。各人頭上一爿天，你知道。不過她是這么幸運(yùn)。難得是她還有個(gè)叫宋家明的未婚夫，如此懂得君子愛人以德之道。

勖家美奐美侖，不消多說。布置得很雅致，名貴的家私雜物都放在適當(dāng)?shù)牡匚?，我與聰慧坐在廚房吃冰。就算是廚房，面積也好幾百尺。

我伸個(gè)懶腰，抱著水果籃，吃完李子吃蘋果，再吃文丹，再吃橘子、香蕉、葡萄。

聰慧問女傭人：“少爺回來沒有？”

女傭搖搖頭，“沒有，少爺叫把船開出去，看樣子不會(huì)早回來?！彼麄兗业呐畟騻€(gè)個(gè)頭發(fā)梳得光亮，筆挺的白衣黑褲。

廚房窗口看出去都有驚濤拍岸的景色，一道紗門通到后園，后園的小石于路通到石澳沙灘。

“看到那些白鴿嗎？”聰慧說：“老管家養(yǎng)的。”

白鴿成群在碧藍(lán)的天空上打轉(zhuǎn)，太美。我說：“像里維埃拉?！?/p>

“你真說得對(duì)，”聰慧笑說：“像意屬里維埃拉，法國那邊實(shí)在太做作，所以爹喜歡這里?！?/p>

老頭子知道天不假年，能多么享受就盡量地享受。

我吸進(jìn)一口氣，在水果籃里找萊陽梨。

一個(gè)男孩子走進(jìn)來，摔下外套，拉開冰箱，看也不向我們看一眼，拉長著臉，生著一桌人的氣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