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奔下來?！皝砹恕！?/p>

私底下，我祈望過一千次一萬次，我的父親每日下班回家，會這樣的叫我。長大以后，又希望得到好的歸宿，丈夫每日回家會這么喚我。

一直等到今天。雖然勖存姿既不是丈夫又不是我父親，到底有總比沒有好，管他歸進哪一類。

而一個女人畢生可以依靠的，也不過只是她父親與丈夫。

我重重地嘆口氣。我兩者都欠缺。

辛普森幫他脫大衣。

“下雪嗎？”我瞧瞧窗外?！扒缣毂妊┨旄鼉??！?/p>

“春天很快就要來了?！臂么孀诵??！翱次覟槟阗I了什么。”他取出一只盒子。

又是首飾。我說：“我已經(jīng)有這只戒指?！?/p>

他笑?！罢嫣澞闾焯齑髦@只麻將牌，我沒有見過更傖俗的東西，虧你是個大學生。”

我的臉脹紅。勖存姿的這兩句“虧你”把我說得抬不起頭來。

我接過他手中的盒子。我說：“我等一會見才看?！?/p>

“怎么？”他笑，“被我說得動氣了？”

“我怎么敢動氣？”我只好打開盒子。

是一條美麗細致的項鏈?！肮哦俊蔽覇枺骸罢婷?！像維多利亞時代的?！?/p>

“你應該戴這種，”勖說：“秀氣玲瓏?！?/p>

“是，老爺。”我說：“謝謝老爺?！?/p>

“別調(diào)皮了。我肚子餓，咱們吃飯吧?！彼呐奈壹绨?。

我們坐下來。勖存姿對頭盤沒有意見，稱贊牛肉香，他喜歡沙律夠脆。上甜品時，我到廚房去，親自等蘇芙喱從烤箱出來，然后置碟子上捧出去。

他歡呼：“香橙蘇芙喱。”他連忙吃。

然后他懷疑地把匙羹放下來?！澳阍趺粗牢蚁矚g吃蘇芙喱？”

我并不知道。我做蘇芙喱是因為這個甜品最難做。

勖存姿吃數(shù)口又說：“我們廚師并不擅長做這個。”

“他不擅長我擅長?！蔽艺f。

“你！――？”

我從沒見他那么驚異過，我的意思是，勖存姿是那種泰山崩于前而不動于色的人。

“你！”他大笑?！昂茫『?！”

我白他一眼?！俺酝炅嗽傩貌缓?？”

“謝謝你。這頓飯很簡單，”他住了笑，“但我真的吃得極開心?！?/p>

我看著他。

“讓我抱你一下。”他說：“過來。”

我站起來走過去，他抱一抱我。我指指臉頰：“這里?！蔽艺f。他輕吻我的臉，我吻他唇。他很生硬。我很想笑。如果有觀眾，一定會以為是少女圖奸中年男人，但是他很快就恢復自然，把我抱得很緊很緊。我再一次的詫異。我輕聲笑道：“你把我擠爆了?！?/p>

他放開我。

我把他的手臂放在我腰上。

他說：“年輕的女士，你作風至為不道德?！?/p>

我蹲在沙發(fā)上笑。

我們還是啥也沒做。我攏攏頭發(fā)。

我說：“知道，你在吊我的胃口。”

勖存姿也大笑。

我把那條項鏈系上，他幫我扣好。我用手摸一摸。“謝謝你。”我說。

“早點睡吧?！彼f：“我要處理點文件?！?/p>

“你去過倫敦了？”我問。

“嗯?！彼?。

我上樓，坐在床沿看手上的戒指，不禁笑出來，勖存姿形容得真妙。麻將牌，可不就像麻將牌，我脫下來拋進抽屜。因為我沒有見過世面。我想：因為我暴發(fā)。因為我不懂得選優(yōu)雅的東西。沒關系，我躺在床上，手臂枕在頭下。慢慢便學會了，只要勖存姿肯支持我，三年五年之后，我會比一個公主更像一個公主。

我閉上眼睛，我疲倦，目前我要睡一覺。

明天我要去找好的法文老師與德文老師，請到家來私人授課，明天……

我和衣睡著了。

……一定是清晨，因為我聽到鳥鳴。

睜開眼睛，果然天已經(jīng)亮了，身上的牛仔褲縛得我透不過氣來。天，我竟動也沒動過，直睡了一夜。我連忙把長褲脫掉，看看鐘，才八點，還可以再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