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又有一對母女走過來。

這次，利家亮態(tài)度慎重得多。

他在陽光下仔細觀察那女童的臉。

乃娟知道那是他其中一個病人。

那女孩約十二三歲，下腭長得異常，右邊完全塌下，想必不能咀嚼食物，同時，日常一定得忍受奇異目光。

利家亮安慰她幾句，同乃娟說：“小沅樺下星期三做手術(shù)?！?/p>

母女走開了。

他說：“那么，明日我來接你上班。”

乃娟發(fā)呆：“什么？”

“乃娟，我不想再浪費時間。”

“不用那樣激進，彼此留一個空間?！?/p>

“我又沒說要跟你上班，陪你開會?！?/p>

乃娟笑了。

夢境成真，值得高興。

回到家，碧好的電話追至。

“利家亮怎樣？”

“十全十美的一個人，不知拿什么去配他，普通人至好配普通人?！?/p>

“你是現(xiàn)今世上惟一不想高攀的人，下次我給你介紹鐘樓駝俠。”

“你怎知道我愛煞雨果這本名著？真是所有喜讀小說的人的至愛：美女、畸人、惡霸、神秘哀怨的身世、階級斗爭……”

“喂！”

“碧好，我會好自為之。”

碧好掛電話。

大家都關(guān)心她這個孤女。

乃娟出門去探訪智慧的諶教授，想從她意見中得到忠告。

意想不到的事發(fā)生了。

諶教授在家，但是，她臉上包扎著紗布。

乃娟吃驚：“教授，你也受傷？”

師徒二人如從戰(zhàn)場返來。

諶教授輕輕說：“坐下慢慢說?！?/p>

教授眼角淤腫青紫，乃娟忽然明白了，教授剛做過整容手術(shù)。

為什么？乃娟一直以為教授是惟一愿意優(yōu)雅地老去的女子，以她的智慧能力，何必用人工把臉皮拉緊。

教授看著徒弟說：“我知你在想什么。”

徒兒不出聲。

師傅也是人，也愛美，也戀昔日容貌，有何不可？

乃娟微笑，心中釋然。

“這下子你的傷臂可出名了?！?/p>

師傅亦是凡人。

她的智慧，不過是凡人豐富的生活經(jīng)驗而已。

乃娟坐了一會便告辭了。

她沒有再提及自己的心事，師傅已無暇照顧她。

出來時，看見有人駕著一輛黑色房車停下，一個中年男子手里拿著一大束鮮紅色玫瑰花走下車，到諶教授家門前按鈴。

乃娟退到一邊，靜靜觀看。

呵，怪不得，原來是異性的魅力。

那樣俗艷的花束，許多女子平日會嗤之以鼻：沒有更好的追求伎倆了嗎？可是當有人真的抱著玫瑰花站門口按鈴，當事人仍然會覺得震蕩。

門打開，那男子進去，門又關(guān)上。

乃娟覺得走的及時，晚一分鐘都太遲。

誰會想到教授的獨身生涯會有這樣巨大轉(zhuǎn)機。

那束紅玫瑰的顏色印到乃娟的腦海里。

如果真有異性送花給她，她愿意是小小的一束白色茉莉或是紫色勿忘我。

那一晚她沒睡好，諶教授的轉(zhuǎn)變給她很大震蕩。

第二天一早，利家亮在樓下等她，送上一束鈴蘭：“早?！?/p>

乃娟低頭嗅花，深深吁出一口氣。

原來，夢想真會實現(xiàn)。

趁開會空檔，乃娟輕輕問同事洪本才：“女性是否一定要結(jié)婚生子？”

洪君不加思索地答：“樹高千丈，葉落歸根?！?/p>

“可是今日女性已能照顧自己?！?/p>

“我們渴望家人愛惜關(guān)懷。人類構(gòu)造如此，與學識、才智、收入無關(guān)。”

乃娟沉思。

洪君微笑：“善待追求者?！?/p>

乃娟靦腆。

“這么多同事，只有你一人未婚，乃娟，你要加油?！?/p>

樹高千丈，葉落歸根。

乃娟回到辦公室，已經(jīng)有人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