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驁再次決定向王鳳讓步了。
丞相匡衡剛剛上書勸皇帝戒聲色、整肅后宮,王鳳就借著這份奏折,說許皇后太奢靡,太專寵,又沒有子嗣。王鳳不忿的哪里是許皇后呢,分明是針對她的父親平恩侯許嘉。許嘉剛剛加封了三百戶,又任大司馬車騎將軍,與王鳳權(quán)勢相當(dāng)。劉驁知道,連匡衡那封奏折也是王鳳指使的,可劉驁再不滿又能怎么樣?現(xiàn)在朝中大半都在附和王鳳的意見了,沒有足夠的支持,他奈何不了王鳳。再說,這是一直守著他長大,為他盡心竭力的舅舅啊,把他趕走,劉驁未必下得了手。
劉驁以優(yōu)待的名義,勸許嘉辭去大司馬車騎將軍之職。許嘉是不敢有什么意見的,可是許娙呢?劉驁一想到要對許娙解釋,就有點心里發(fā)虛。但如果現(xiàn)在不讓她知道,以后就更難收拾局面了。他只得打起精神,趕往椒房。
開始,劉驁的言語還左躲右閃,尋找著一個合適的角度,竭力把所有的噓寒問暖和冠冕堂皇的話都向目標(biāo)合攏過去。然而,終究是要圖窮匕見的,他還是要亮出目的的,還是要告訴她她的父親將要被勸退的。果然,許娙那張臉沖著他剎那就冷下來了。他甚至聽得到她由笑臉轉(zhuǎn)成冷臉時刷的一聲:“陛下憑什么?我父親什么不合著你的意了,非要趕他走?父親走了,我無依無靠,怎么辦?”
又來了。劉驁只得摟住她,想安撫她。但許娙只在他的懷抱里拼命掙扎,不肯就范。劉驁只好放手,他一放松,許娙似乎更生氣了:“你眼里沒有我,從來就不曾為我考慮過。你一直在利用我,犧牲我!”
劉驁也生氣了。她耍潑也就算了,可是她不該說中他的心事,戳到他的痛處。劉驁一把抓住許娙的手臂:“你不要這么任性好不好?你想不想看看你被立為皇后兩個月以來群臣的奏折?”他讓隨從把準(zhǔn)備好的奏折攤開來,拖著她的胳膊,扯到幾案前,“看看,一份又一份,上面寫的都是什么?朝廷內(nèi)外,誰不知你驕縱任性又奢侈?后宮這兩個月光是衣料膏沐就有三百斤黃金之費,你看你帶的好頭!連匡丞相都認為這幾個月來天象異兆是與你有關(guān)的,你也不反思反思!”
她氣極反笑:“你難道信那些整天庸庸碌碌的大臣所說?刮風(fēng)下雨,日食打雷,與我何干?這些不過是他們要除掉許家的借口罷了。你那個匡丞相,以前還勾結(jié)黃門石顯呢,石顯一倒臺就落井下石,這樣的人也配做丞相,哼!”
劉驁愣了一下,冷笑道:“用什么人做丞相也是你管的事?”
許娙“嗤”了一聲,輕蔑地說:“要我管我也懶得管。如果不是他們非要攪上我和父親,我才恥于跟你的臣僚相提并論呢。個個文不能,武不成,鉤心斗角,雞鳴狗盜,只知道借著天象異兆做文章,干過什么好事?看到經(jīng)業(yè)現(xiàn)在興盛了,大家就一窩蜂趕去研究,一部經(jīng)書解說能有百萬言,大師多達上千人。為什么?因為這是一條利祿的門路。這就是你的那些朝臣!”
劉驁的憤怒一直沖上頭。許娙說得沒錯,可是,他不能縱容她。許娙還在往下說:“我沒猜錯吧,要我父親引退是不是又是王鳳的主意?”他克制住自己,平靜地說:“是朕的主意?!?/p>
許娙又咯咯地笑起來:“陛下,你的好舅舅就要把臣妾往死里逼了,你倒跑過來做說客?王鳳難道是為漢家宗室打算嗎?他是為王家作打算。王鳳怕我父親凌越在他之上,欲除我父親而后快。你還不幫我?你說話呀!你說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