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腦袋掉了碗大個疤

中國城市的1000個細(xì)節(jié) 作者:石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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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一站了。

從名稱開始吧,薊、漁陽、涿郡、幽州、幽燕、中都、燕京、大都、北平、北京,大抵相當(dāng)于是給“三千年建城史”湊份子,這是城市的好處,腦袋掉了還有碗大個疤,可疤能用來干什么呢?王胡都不要。因此不如是個有錢而運(yùn)氣好的人,這兩點(diǎn)加在一起,一個人就可以用著多種法子活下來活下去,比如,最初叫公主,后來叫什么陵,再后來還可以叫木乃伊,只是一個人橫豎也湊不出北京城這么多名字,這就是北京要產(chǎn)那么多地名史學(xué)家的原因和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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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么多一臉歷史的北京學(xué)者在媒體上如數(shù)家珍,我早就知道了,他們所理解的知識跟我們所想掌握的知識有著多么大的不同!而我說到了“知道”,這個從南方流行起來的詞匯,實際上把他們連“知道分子”也劃不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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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來點(diǎn)兒喝的吧!豆汁兒是檢驗是不是老北京人的法器,是老北京人的魂,是要吆喝著叫著的魂,叫魂屈原寫過的,流沙河也記錄過,例如,黃昏來臨,“母親陰嗓小聲喚道:‘九娃子咧,騾騾馬馬嚇掉的魂回來沒有?’答曰回來了。輕病就好了?!?/p>

小孩子好哄,大人好哄么?不好哄,因為再怎么叫魂,老北京也沒幾個還要把這東西當(dāng)命了。這東西不是豆?jié){,而是做粉條所剩下的湯,發(fā)酵以后做成的,其步驟是,綠豆磨成漿后,淀粉沉底,上層還浮了一層非淀粉的細(xì)碎渣,隔離出純凈的淀粉拿去做粉絲或粉皮,剩下的下腳料就留一邊兒發(fā)酵,發(fā)出酸味兒了,就是豆汁了,但這豆汁必須要再次沉淀,只舀出上層發(fā)酵過的綠色湯水入鍋煮,滾開時,就往里加一勺沉淀物,不斷地加,邊滾邊加,要加多久呢?這就轉(zhuǎn)到北京人嘴頭的功夫上去了,那是“勾兌”,沒法對外人講清楚的,加多了少了都不行,而必須是不濃不淡,臭中有香,酸得可口,這才算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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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獨(dú)一無二的特產(chǎn),愛喝的說它酸中有甜,其味綿綿,越喝越停不了嘴,越喝越上癮,隔個幾日不喝就難受,或者從海外游蕩既久,一旦飄回,就恨不得一頭栽倒在里邊淹死。不愛喝的,一開始就喝不慣的,就說它酸臭難聞,活像泔水,真恨不得憤怒聲討之不足,直接想將其下到地獄入口―――喝一口就下去了。

呵呵!地獄,專業(yè)小鬼配制烈性毒酒―――也即專業(yè)嫉妒的地方,下去之前,喝上一碗北京豆汁兒,當(dāng)然滿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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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北京人就有四大標(biāo)準(zhǔn):一口京腔,兩句二黃,三餐佳饌,四季衣裳。吃不吃的沒什么關(guān)系,首先是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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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族子弟德?迷京劇義無反顧,朝廷想到他祖上好歹是個封疆大吏,多次要給他官做,可他只想唱戲,絕不做官,這就是唱戲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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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方的人都喜歡唱,不準(zhǔn)他們唱就跟不準(zhǔn)成都人打麻將是一個道理,是一種殘酷的調(diào)節(jié)人口數(shù)量的狠辦法。唱當(dāng)然又分唱什么歌,在公園里的圈子就是這樣劃分的,唱民歌革命歌的不跟京劇來往,唱京劇的也不跟其他雜牌攪合,都是藝術(shù),最純最偉大的最革命的藝術(shù),每天晚飯剛過,院子里、河邊、公園里,到處都是唱歌的人,插不進(jìn),擠不出,聲震天地,耳根從沒個清凈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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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人罵人“不著調(diào)”,是以,會不會唱歌是個絕對普遍標(biāo)準(zhǔ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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