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跑哪去了?桑尼心想。
突然附近響起了一聲槍響,“砰”的一聲,打破了又濕又冷的清晨。這槍聲無疑回答了他的疑問。
可是開槍可能是“幽靈”,也可能當?shù)氐木用?,甚至是個美國警察。
即使他想找到“幽靈”,但凡事得小心。他一頭鉆進馬路邊上的樹叢。在灌木的掩護下,他以最快的速度朝槍聲的方向前進。他感到無力的雙腿在抽筋。
槍聲響起,這兩家人全都嚇壞了。
“槍聲?”吳啟晨先開了口。
“嗯,”張敬梓低聲說,“是槍聲?!?/p>
“他會殺了我們,他會把我們?nèi)細⒘?。?/p>
“我知道?!睆埦磋鞔鸬?。不管是誰剛才死在“幽靈”的槍下,可能是宋醫(yī)生,桑尼,也可能是那對夫妻,張敬梓都感到萬分難過。但是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張敬梓抬頭看看父親,發(fā)現(xiàn)經(jīng)歷大風大浪和泅水上岸的過程后,老人家雖然直喘氣,但看來還行。他對兒子點頭示意繼續(xù)往前。于是在狂風暴雨中,這群人繼續(xù)前進。
他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什么接應的卡車,先前那個不論以和平或暴力手段都要搶到車的計劃,只能淪為空想了。張敬梓懷疑,不是等錯了地點,就是“幽靈”炸船的同時已先聯(lián)絡過卡車司機,要他先走。他們在岸上呼喊四個被拋下海的同伴,約翰?宋、桑尼和那對夫妻的名字,但沒有任何結(jié)果。后來他看見“幽靈”那艘橘色救生艇正朝他們駛來,便立即領(lǐng)著眾人鉆進路旁的樹林中。為了能找到一輛貨車,他們依靠樹叢的隱蔽,往那片燈光走去。
發(fā)出燈光的地方原來是一排餐廳、一座加油站、幾家商店,十間或十二間民房和一座教堂。那些商店像廈門碼頭邊上的一樣,都是賣紀念品的。
此時是清晨五點半到六點左右,在這里尚看不到人們出來活動。在那兩間餐廳外頭停放著十幾輛車,甚至還有一輛車的引擎沒有熄火。但這是輛小車,而他們需要一輛至少能裝下十人的大車。在他們?nèi)〉密嚕_到到紐約市的唐人街之前,大約有兩、三個小時的時間,他們不能被發(fā)現(xiàn)。
他把大家藏在一叢高大的灌木后頭,用手示意他兒子威廉和吳啟晨跟他走。他們身子壓得低低的,緩緩移動到那群房舍后面。加油站停有兩輛卡車,但都在一位年輕的加油站服務員的視線下。盡管外面大風大雨,從加油站玻璃窗內(nèi)看不清外面的動靜,但如果發(fā)動卡車開走,肯定會立刻被發(fā)現(xiàn)。
不遠處還有一座昏暗的房舍,后面有一輛敞篷貨車,但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張敬梓可不想那些老弱婦孺暴露在外。像他們這樣全身濕透的十多個中國人,在暴風雨下坐在卡車后頭一路招搖過市,肯定容易引人注目。
“離開泥地,”張敬梓提醒他兒子和吳啟晨,“踩在草地或石頭上,不要留下任何腳印?!睆埦磋飨喈斝⌒闹斏?。
他們穿過灌木和樹叢繼續(xù)前進,這樹林被狂風吹拂,在風雨中飄搖。他們看到幾幢房舍,有的漆黑一片,有的有電視的光芒在閃爍、有的里面正在準備早餐,露出早晨的活力景象。正常的家庭生活映入張敬梓的眼簾,不禁使他為此時自己的處境感到無限悲哀。
他強行壓下這種感覺,催促他兒子和吳啟晨動作再利索一點。最后他們來到一座黑漆漆的教堂里,這座教堂位于這一長排屋舍的最后,是一個空無一人的小教堂。
他們在這幢飽經(jīng)風霜的建筑物旁,找到了一輛舊的白色貨運車,車身上刻印了一些字。張敬梓會一點英文,這幾個字他卻不認識。不過他兩個兒子倒認真學了好幾年英文,對美國文化有些認識。威廉只瞧了一眼,便說:“伊斯頓五旬節(jié)浸信會。”
槍聲又在遠方響起,張敬梓愣了一下,心想“幽靈”這會兒不知道又殺了誰?
“走吧!”吳啟晨焦急地說,“快看看能不能打開車門。”
車門是鎖著的。
張敬梓四下尋找能打破車窗的東西,但威廉卻湊過來貼在車窗邊研究門鎖。然后他在狂風中朝父親喊:“我那把刀子還在你身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