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溺水的偷渡者，此時渾身無力，幾乎已失去知覺，拖著她往海底下沉。薩克斯蹬了幾下水，突然感到小腿在抽筋。她大叫一聲，兩人快速被灰黑的、滿是水草和泥沙的海水吞沒。薩克斯一手拼命揪住偷渡者的襯衫，另一手重重地捶向抽筋的小腿，想松一松繃緊的腿筋。她使勁憋著氣，打破了自己憋氣的記錄。

哦，林肯，她心想，我就要沉下去了，沉入這灰蒙蒙的海水中。

老天!這是什么？

是梭魚？鯊魚？還是黑海鰻？它從海水中冒了出來，一口咬住她的胸部。她本能地想把手伸向后面抽出那把彈簧刀，但她的手臂卻動彈不得。它拖著她往上浮，幾秒后，她便又回到了水面上，重新在肺部中灌入甜美的空氣。

她往下一看。怪魚變成了人的手臂，一個穿著黑色潛水衣的男人的手臂。

這是沙克?？h救難隊的潛水員，他取下口中的呼吸器，對她說：“沒事，小姐，我抓住你了?，F(xiàn)在沒事了?！?/p>

另一位潛水員也抓住了那位偷渡者，讓他垂下的頭部保持在水面上。

“我抽筋了，”薩克斯喘著氣說，“我的腳動不了，痛死我了?！?/p>

潛水員把手伸至水底，扳直她的腿，用力把她的腳掌往身體方向壓，拉長她的小腿肌肉。

疼痛感立刻消失了。她感激地對潛水員點點頭。

“你放松，別踢水，我會把你拉上岸?！睗撍畣T拉著她游，她往后仰，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在潛水員強壯的雙腿和蛙鞋的輔助下，他們迅速向岸邊前進。他邊游邊說：“你真勇敢，居然敢下水，大多數(shù)人會只站在岸上看著他淹死。”

他們在冰冷的海水里朝岸上游，時間似乎長得沒有終點。最后薩克斯感覺腳底觸到了石頭。她蹣跚地走上海灘，一把接過醫(yī)護人員遞給她的毛毯。調(diào)勻呼吸后，她立即走向那位偷渡者。

他躺在擔架上罩著氧氣罩，目光渙散，但意識是清醒的。醫(yī)護人員撕開他的襯衫以便看清血淋淋的傷口，然后用消毒藥水和繃帶替他清潔包扎。

薩克斯拍掉腿部和腳掌上的泥沙，穿上鞋子，將槍套腰帶系好，問旁邊的醫(yī)護人員：“他還好吧？”

“傷勢不算嚴重。子彈雖然射中他的胸部，但角度偏了，沒有打中要害。我們比較擔心的是，他有體溫下降和衰竭的現(xiàn)象。”

“我能問他幾個問題嗎？”

“問題越少越好，”醫(yī)護人員說，“現(xiàn)在他極需要休息。”

“你叫什么名字？”薩克斯問擔架上的偷渡者。

他伸手移開臉上的氧氣罩?！凹s翰?宋?！?/p>

“我是紐約市警察局警員阿米莉亞?薩克斯?！彼鍪揪蘸妥C件，就像偵訊的慣例一樣。她接著問道，“船上發(fā)生什么事了？”

這個男人又移開氧氣面罩說：“我從救生艇上摔了出去?！撵`’，也就是船上的蛇頭看見我，走到海邊向我開了一槍，但沒打中。我潛入水里，原以為沒事了，待我回到水面換氣，發(fā)現(xiàn)他就等在那兒，又對我開了一槍，這次打中我了。我假裝死了。當我再抬起頭看他時，只見他上了一輛紅色的汽車離開了。后來我想游上岸，卻做不到，只能抱著礁石等待救援?！?/p>

薩克斯仔細看這個男人。他相當英俊，體格很強健。她最近在電視上看過一個有關(guān)中國的特別報道，了解中國人和美國人不同，美國人會定期從事一些休閑運動，盡管動機多半出于虛榮心，但許多中國人一輩子都在工作。

擔架上的男人問：“其他人呢？”他又咳了起來，并且感到一陣痙攣。醫(yī)護人員讓他咳出了一些水，等他咳嗽稍緩，便立即把氧氣面罩戴回他的臉上，醫(yī)務(wù)人員對薩克斯說：“抱歉，警官，他現(xiàn)在需要吸一點氧氣?！?/p>

但是約翰?宋自己把氧氣罩摘下又問：“其他人呢？他們都平安嗎？”

在警察的偵訊程序中，并沒有規(guī)定可以向目擊證人透露信息。但她從他的眼神感到他真的關(guān)心這件事，便告訴他實情：“很遺憾，有兩個人被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