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起身欲立起，荔紅忙上前伸手?jǐn)v扶，怨道：“小姐，你許多少錢倒沒關(guān)系，怎的把你自己也許進(jìn)去？一輩子吃素，人怎么受得了？”

玉鈿扶著她的手，款款跨出門檻，苦笑道：“持齋茹素也不過許愿罷了。就算我千愿萬愿，也未必能遂了心愿?！?/p>

荔紅見她不開心，心想該找個法子哄她高興些才好，靈機(jī)一動笑道：“小姐，昨天聽說金寶綢緞莊新進(jìn)了一批蜀錦，十分鮮亮。我們?nèi)タ纯纯珊?？現(xiàn)在時辰尚早呢，回去也沒事情做。”

玉鈿見荔紅興致勃勃的模樣，倒不好拂她的意，原知她一心哄著自己高興，便笑道：“你既然說好，咱們便去看看。這春天里的衣服也該添置幾件了。”

荔紅躬身打起轎簾來，見玉鈿進(jìn)去坐好，便招呼著將轎子調(diào)轉(zhuǎn)了頭望正街上來。

云層厚厚地籠罩著，已是卯時了，光線也不見得明亮。街上的商鋪正陸續(xù)地開門，勤謹(jǐn)些的鋪?zhàn)釉鐚㈤T板卸下來，將貨架理過了一遍。綢緞莊剛開門不久，見頭一位顧客進(jìn)來，滿身珠光寶氣，儼然是富門大戶的少奶奶，掌柜的眉開眼笑，親自接待，他不認(rèn)識玉鈿，只殷勤將新進(jìn)的綾羅一匹匹打開供她挑選。

天色黯淡，這一柜臺緞羅咣當(dāng)當(dāng)?shù)劁侀_無數(shù)顏色，五彩繽紛分外鮮艷。玉鈿瞧了一回，也沒十分中意的，隨手指了幾匹出來。轉(zhuǎn)臉見荔紅進(jìn)來了，招手笑道：“你來替我挑吧。我只覺得眼睛都要被照花了?！?/p>

掌柜的一見荔紅，忙扔下手里正打理的緞子，滿臉堆笑招呼道：“荔紅姑奶奶，今天怎么得空過來？府上要用什么衣料，招呼一聲我叫伙計送上門就是了，倒難為你跑一趟?！?/p>

荔紅劈頭唾了他一口道：“虧你整日迎來送往，眼睛是做什么用的？眼睜睜瞧著少奶奶站著，倒來招呼我？”

掌柜的一聽之下，如天上打個驚雷般，連忙作揖不絕，笑道：“我這雙眼睛該摘了去，萬萬也想不到，竟是陳家少奶奶，還勞累您站著。”一邊喚伙計倒茶。

玉鈿哪里肯喝他們的茶？坐下隨意挑了幾匹料子，正站起身預(yù)備走時，只聽掌柜在旁笑道：“今兒倒是巧了，早晨還沒開門，貴當(dāng)鋪大掌柜就打發(fā)人來說，各樣貨色都多多預(yù)備。府上的事情我是最上心的，連忙就擺上昨天剛到的新貨。本以為頂多大掌柜過來瞧，誰承想竟是您親自來，真是意外之喜?！?/p>

玉鈿心下十分詫異，轉(zhuǎn)頭問荔紅：“你難道早就跟人說好今天過來呢？”

荔紅亦是皺眉不語，搖頭道：“我也不曉得。難道大掌柜家里有喜事？不如咱們?nèi)ギ?dāng)鋪問問罷。”

陳家的當(dāng)鋪設(shè)在正街上，門面寬闊，十分氣派，遠(yuǎn)遠(yuǎn)地便瞧著“當(dāng)”字幌在空中高高挑著，白字黑底，亮得刺眼。當(dāng)鋪伙計一見少奶奶親自來了，嚇得魂飛魄散，又沒法將人推出門，只得迎進(jìn)來上座沏茶。

玉鈿看了一圈，卻不見大掌柜的人影，便問當(dāng)頭的一個伙計：“你們大掌柜呢，怎么不見他人？可是他家里有喜事嗎？”

一幫伙計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言語。她見眾伙計神情各異，心下更是疑惑，追問道：“難道沒有一個人知道？”

這些伙計還是不肯出聲。她略略沉默，將聲音抬高問道：“一個個都啞巴了？大掌柜家若有事，你們都這么不上心，這伙計是怎么當(dāng)?shù)?？?/p>

見她起了急，方才說話的伙計不得已，又行了個禮答道：“今日天剛亮了一會兒，大掌柜就被少爺叫走了，說有緊要的事情要辦。臨走的時候少爺囑咐說，誰來找大掌柜，都只說他不在。不是存心瞞著您，我們還以為您是知道的?！痹秸f聲音越低。

外面天色昏昏的，當(dāng)鋪里面更加黯淡無光。舉目從高高的柜臺上看出去，街上的人奇異得只露出半個身子在行走，面目看上去卻非常清晰。她只覺得伙計說的話一個字也聽不懂，愣愣地看著他問道：“你剛才說誰把大掌柜叫走了？誰家的少爺？少爺都幾日沒見人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