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他站了起來。她聽見后退的腳步聲。有好長一段時間,地下室里一片沉寂,只有中央空調(diào)和電梯運轉(zhuǎn)的吱嘎聲。突然,從她的身體后方傳來一個聲音,嚇得她發(fā)出唔唔的驚叫。那個聲音不斷重復(fù)著,刷拉―刷拉。聽起來很熟悉,但她無法判斷那是什么。她試圖回頭看看他在干什么,但她做不到。那是什么東西?她聽著這有節(jié)奏的聲音,一次一次又一次。這讓她回想起她母親居住的地方。
刷拉―刷拉。
那是某個星期六的早上,在田納西州貝德福鄉(xiāng)下的小木屋,她母親把一周唯一不必工作的一天全都投入到打掃家庭衛(wèi)生中。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跌跌撞撞地下樓去幫忙。刷拉――這段回憶讓她又哭泣起來。她聽著這聲音,想不通究竟為什么,這個人要如此小心翼翼、一絲不茍地用掃帚清掃地下室的地面。
他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了驚惶和不安。
某種你不常在紐約市兇案組警探身上發(fā)現(xiàn)的東西。
朗 塞林托和年輕的班克斯――他的名字是杰里,不是厄尼――坐在萊姆用他那亂蓬蓬的腦袋指點的地方:一對滿是灰塵、坐上去很不舒服的藤椅。
自從塞林托上次來訪到現(xiàn)在,萊姆的變化很大,使他難以掩飾自己驚訝的表情。班克斯雖然沒有可以參照比較的標(biāo)準,但也同樣感到詫異。這又臟又亂的房間,這游移不定、充滿戒心地望著他們的目光,還有那股味道――一股內(nèi)臟的氣味圍繞在怪物般的林肯 萊姆周圍。
他現(xiàn)在非常后悔讓他們上樓來。
“你為什么不先打個電話過來,朗?”
“因為你一定會叫我們別來?!?/p>
這是實話。
托馬斯正要往樓梯走,萊姆搶先一句攔住他:“不,托馬斯,我們用不著你麻煩?!彼浀眠@個年輕人每次都要問客人吃點或喝點什么。
這個該死的好事的家伙。
房間里沉默了一會兒。身材魁梧、衣服皺巴巴的塞林托――一個有著二十年警界資歷的老手――低頭望著床邊的一個盒子,想要開口說話。不過不管他原本打算說什么,都被落入他視野的那堆一次性成人紙尿布打斷了。
杰里 班克斯說:“我讀過你的書,先生?!边@位年輕的警察有一雙笨手,刮胡子的時候在臉上劃出好幾道傷口。不過,他額前那一綹翹起的頭發(fā)還真好看。天哪,他看上去就像十二歲的孩子。萊姆心想,世界在一天天變老,世上的人卻似乎越來越年輕了。
“哪一本?”
“嗯,當(dāng)然是你寫的關(guān)于犯罪現(xiàn)場的書。不過我指的是那本有圖畫的,好幾年前出版的那本。”
“那本書里也有字。實際上,它絕大部分都是字。你讀完了嗎?”
“哦,那當(dāng)然。”班克斯很快說。
在這個房間的一面墻邊,堆著一大堆沒賣出去的萊姆的書:《犯罪現(xiàn)場》。
“我不知道你和朗是朋友。”班克斯又說。
“哦,朗沒翻出他的畢業(yè)紀念冊給你看過?沒指給你看那些照片?沒捋起袖子給你看他的傷疤,說這些是和萊姆在一起時留下的?”
塞林托沒有笑。好吧,既然你喜歡,我可以叫你更笑不出來。萊姆心想。那個老家伙正在他的手提包里翻找著什么。他究竟帶了什么東西到這里?
“你們在一起搭檔了多久?”班克斯找了個話題問。
“這種說法不太對?!比R姆說著,抬頭看了看鐘。
“我們不是搭檔?!比滞姓f,“我在兇殺組,他是偵查資源組①的頭兒?!?/p>
“哇!”班克斯說,對萊姆的敬佩更深了一層。刑事調(diào)查及資源組的負責(zé)人,向來是警局里最受尊重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