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shí)是熱鬧，一堂的女客。見他進(jìn)來，頓時(shí)鴉雀無聲。人群里獨(dú)見到一雙眼睛，似嗔似怨向他望來。他見過了慕容夫人，便有意轉(zhuǎn)過臉去和錦瑞說話：“大姐，你這新旗袍真漂亮?！卞\瑞將嘴一努，說：“今天的事，插科打諢也別想混過去，怎么樣給我們的壽星陪罪呢？”

慕容清嶧酒意上涌，只是渴睡?？墒茄矍暗氖?，只得捺下性子，說：“是我不對，改日請康小姐吃飯陪罪。”這“康小姐”三個(gè)字一出口，康敏賢臉色頓時(shí)變了。錦瑞見勢不對，連忙說：“老三真是醉糊涂了，快上樓去休息一下，我叫廚房送醒酒湯上來?！蹦饺萸鍘F正巴不得，見到臺階自然順勢下，“母親、大姐，那我先走了?！?/p>

康敏賢見他旁若無人揚(yáng)長而去，忍了又忍，那眼淚差一點(diǎn)就奪眶而出。幸好她是極識大體的人，立刻若無其事地與錦瑞講起別的話來。一直到所有的女客走后，又陪慕容夫人坐了片刻才告辭而去。她一走，錦瑞倒嘆了一聲。維儀最心直口快，兼之年幼無遮攔，說：“三哥這樣子絕情，真叫人寒心?！币痪湓挼拐f得慕容夫人笑起來，“你在這里抱什么不平？”停了一下又說，“敏賢這孩子很識大體，可惜老三一直對她淡淡的?！卞\瑞說道：“老三的毛病，都是叫您給慣出來的?！?/p>

慕容夫人道：“現(xiàn)在都是小事，只要他大事不糊涂就成了。”說到這里，聲音突然一低，“我在這上頭不敢勉強(qiáng)他，就是怕像清渝一樣?！碧岬介L子，眼圈立刻紅了。維儀心里難過，錦瑞說道：“母親，無端端的，怎么又提起來?！蹦饺莘蛉搜劾镩W著淚光，輕輕嘆喟了一聲：“你父親雖然嘴上沒有說，到底是后悔。清渝要不是……怎么會出事?！闭f到最后一句，語音略帶嗚咽。錦瑞的眼圈也紅了，但極力勸慰：“母親，那是意外，您不要再自責(zé)了?！蹦饺莘蛉说溃骸拔沂且幌肫饋砭碗y受。昨天你父親去良關(guān)，回來后一個(gè)人關(guān)在書房里好久――他只怕比我更難受。我還可以躲開了不看不想，他每年還得去看飛行演習(xí)?！?/p>

錦瑞強(qiáng)笑道：“維儀，都是你不好，惹得母親傷心?！本S儀牽了母親的手，說：“媽，別傷心了，說起來都是三哥不好，明天罰他替您將所有的花澆一遍水。”錦瑞道：“這個(gè)罰得好，只怕他澆到天黑也澆不完?！本S儀說：“那才好啊，誰叫他成日不在家，忙得連人影也不見。抽一天時(shí)間陪母親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卞\瑞說：“就指望他陪母親？算了吧，回頭一接電話，又溜得沒影了?！眱蓚€(gè)人有一句沒一句說著，只是一味打岔。慕容夫人道：“我上去看看老三，我瞧他今天真是像喝醉了?！弊叩綐巧蟽鹤拥呐P室里去，慕容清嶧正巧洗了澡出來。慕容夫人說：“怎么頭發(fā)也不吹干就睡？看回頭著涼頭痛。”慕容清嶧說：“我又不是小孩子?！庇终f，“母親，我和敏賢真的沒緣份，你跟大姐說，以后別再像今天這樣刻意拉攏我們?！蹦饺莘蛉说溃骸拔铱茨銈冊瓉硪恢标P(guān)系不錯(cuò)，而且自從你回國后，你們也老在一塊兒玩，怎么現(xiàn)在又這樣說？你父親挺喜歡那孩子，說她很得體?！蹦饺萸鍘F打個(gè)哈欠，說：“父親喜歡――母親，你要當(dāng)心了?！?/p>

慕容夫人輕斥：“你這孩子怎么沒上沒下地胡說？”

慕容清嶧說：“反正我不喜歡?！?/p>

一句話倒說得慕容夫人皺起眉來，隔了好一陣子才問：“你是不是心里有了別人？”半晌沒有聽到他答話，只聽到均勻的呼吸，原來已經(jīng)睡著了。慕容夫人輕輕一笑，替他蓋上被子，這才走出去。

因?yàn)槭悄甑椎?，團(tuán)里停了演出，不過每禮拜四次的訓(xùn)練還是照常。練習(xí)廳里沒有暖氣，不過一跳起來，人人都是一身汗，倒不覺得冷。牧蘭腳傷好后一直沒有訓(xùn)練，這天下午換了舞衣舞鞋來練了三個(gè)鐘頭，也是一身的汗。時(shí)間已經(jīng)差不多了，于是坐在角落里拿毛巾拭著汗，一面看素素練習(xí)。

素素卻似有些心不在焉，動作有點(diǎn)生硬，過了片刻，到底也不練了，走過來喝水擦汗，一張芙蓉秀臉上連汗珠都是晶瑩剔透的。牧蘭見眾人都在遠(yuǎn)處，于是低聲問：“你是怎么了？”

素素?fù)u一搖頭沒有說話，牧蘭卻知道緣故，有意問：“是不是和三公子鬧別扭了？”

素素輕聲說：“我哪里能和他鬧別扭?！蹦撂m聽在耳里，猜到七八分。說：“我聽長寧說，三公子脾氣不好，他那樣的身份，自然難免?！彼厮夭蛔雎?，牧蘭道：“這幾日總不見他，他大約是忙吧。”

素素終于說：“我不知道。”牧蘭聽這口氣，大約兩人真的在鬧別扭。于是輕輕嘆了口氣，說：“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停了一停，才說：“還是要勸你，不必在這上頭太認(rèn)真。我聽說他有一位關(guān)系極好的女朋友，是康將軍的六小姐，只怕年下兩個(gè)人就要訂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