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一個伙計悄然掀起簾子：“哪一位是范先生，有人找。”

緊接著走進一位看上去二十六七歲的女人，她身著軍裝，穿黑色高筒靴，腹部一根皮帶恰到好處收緊腰，隆起高聳的胸部，亭亭玉立。她恭恭敬敬地朝范一林微微頷首：“范老師好，你們來得這么早呀?！?/p>

范一林連忙起身，向鐘進山介紹說：“師座，這位就是我的學生肖娜，中央通訊社記者?！?/p>

鐘進山伸出手，與肖娜主動伸出的手握了握，客氣地說：“幸會，肖記者，幸會?！?/p>

“歡迎兩位長官到昆明，走了很長時間吧？”

“清早出門，一路跑了十多個小時啊?！辩娺M山爽爽一笑，似乎坐飛機來那么簡單。

三人禮讓一番前后落了座，盡管前幾天剛剛見過面，范一林依然客氣地對肖娜說：“此次來昆明，師長和我擔子不輕，你要多幫忙啊。”

“老師要我做什么事呢？”肖娜微笑著問。

范一林朝鐘進山遞一個眼色說：“師座，你想了解的問題，請肖娜告訴你吧。”

山東大個兒鐘進山面泛幾絲靦腆，心想她是副官的學生沒什么大不了的，脫口而出：“肖記者，范副官講中緬邊境要打大仗，可真有這么回事兒？”

肖娜大學畢業(yè)后，直接進了中央通訊社，后來愛上了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和軍隊，一門心思做了戰(zhàn)地記者。前些日子在重慶，整天和軍政部、軍委會辦公廳參謀副官們打交道，自然了解許多軍事方面的動態(tài)。有一天到昆明第5軍采訪，遇到了杜聿明將軍，因為是同鄉(xiāng)的緣故，肖娜知道了杜聿明可能要領(lǐng)軍出國打仗的消息。正巧在昆明意外碰上幾年未曾見面的大學老師范一林，是她悄悄告訴老師有關(guān)國軍出國消息的。沒想到范一林窮追不舍，終于叫上自己的師長一起到了昆明，大有刨根問底的架勢。

她看了一眼范一林，喝口茶抿了抿嘴唇，爽快地說：“是啊，鐘師長。日本人偷襲珍珠港美國海軍基地后，日本南方軍最高司令寺內(nèi)壽一的部隊席卷了太平洋諸國。目前，日軍正在全力攻打菲律賓，麥克阿瑟將軍率領(lǐng)駐守馬尼拉的七萬五千美軍已經(jīng)撤往巴丹半島。要不了多久，寺內(nèi)壽一就會騰出手來進攻緬甸和印度的?！?/p>

“這和我們打仗有什么干系？”鐘進山弄不明白。

“當然有關(guān)系了，鐘師長。”肖娜接著說，“日軍進攻緬甸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切斷中緬公路，從云南大后方夾擊中國；二是打壓英國在亞洲的勢力，進一步奪取英屬殖民地。因此，軍政部正著手籌建一支部隊，開赴中緬邊境甚至進入緬甸，準備和日軍作戰(zhàn)?！毙つ炔焕⑹菓?zhàn)地記者，對亞洲戰(zhàn)場的軍事態(tài)勢了如指掌。

伙計把菜一一上齊了，鐘進山兄長似的和藹招手：“肖記者，咱們邊吃邊聊，中不中？”

“請！”范一林沖肖娜點點頭。

三人拿起筷子，邊吃邊說。肖娜認認真真地向鐘進山講述東南亞戰(zhàn)事，鐘進山終于搞清楚了――軍政部將從川滇黔三省交界一帶進行整訓的部隊中，挑選一部分加入出國作戰(zhàn)的國軍序列，中央軍第5軍軍長杜聿明很可能是這一支隊伍的指揮官。肖娜的詳細描述，撩撥著鐘進山的心；他暗地里毅然決定，無論如何要搭上去緬甸的車，見識見識國外的戰(zhàn)場。

沒有喝酒，晚飯吃得快。鐘進山心滿意足地起身說：“肖記者，我和一林不虛此行，謝謝你了?！?/p>

“鐘師長見外了，你要趕快把八字的另一撇寫上，暫17師保準是遠征軍?！毙つ嚷犵娺M山說起與杜聿明不一般的交情，心想沒準兒會撞運成了心愿的。

范一林和肖娜陪著師長回到旅館門前，鐘進山轉(zhuǎn)身告訴范一林：“你去吧，替我問候老人家。”

范家是滇西的大戶人家，范一林的父親范舒珍為官，二叔范舒桂從軍，三叔范舒?經(jīng)商。范一林的女兒范思欣從北平輾轉(zhuǎn)接回昆明后，就由三叔范舒?幫著照看，一晃幾年光景了。大凡昆明方向有公干，鐘進山總會照顧范一林跑單，目的就是讓他回家看一看女兒，一個人又當?shù)质悄锏?，真不落忍。肖娜心細知道寬慰人，順路去雜貨鋪買了一袋好吃的糖果點心，跟著范一林去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