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克萊爾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了。

“你能彈點什么嗎？”梅洛迪問，“鋼琴是新買的，能在這里聽到專業(yè)的彈奏，那就太好了。”

“好的?！笨巳R爾不知道自己該再說些什么，只能答應(yīng)了。她覺得自己像一個庸俗的演員，被強(qiáng)迫表演――梅洛迪聲音里有這種東西――但她卻想不出有什么優(yōu)雅的說法可以拒絕。

她彈了一首簡單的練習(xí)曲，梅洛迪看起來很喜歡，小鎖則從頭到尾一直局促地扭動。

“相當(dāng)不錯。”陳太太問她，“每個星期四你都有空嗎？”

克萊爾有點躊躇，她還沒決定是不是接受這份工作。

“只能星期四了，小鎖別的時候都有課?！标愄f。

“好吧?？梢缘摹！笨巳R爾回答說。

小鎖的媽媽是個典型的香港人?？巳R爾見過像她這樣的女人，在怡東酒店吃飯，笑容可掬地聊天。當(dāng)?shù)厝私兴齻儭疤?。可以在精美的時裝店看見她們的身影，試穿最新款的時裝，或者坐進(jìn)司機(jī)開的轎車。有時，陳太太回家來，把纖細(xì)的、散發(fā)著香水味的手放在小鎖肩上，輕快地評論幾句音樂?？巳R爾忍不住，真的沒辦法忍住，想，你們這些溺死自己的女兒的人！媽媽告訴過她，中國人只比動物好一點點，他們溺死自己的女兒，就因為想要兒子。有一次，陳太太說要和丈夫去賽馬俱樂部參加典禮。她穿了一套黑色的長禮服，涂了鮮亮的口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動物。水務(wù)署的頭頭布魯斯?卡姆斯托克，也帶克萊爾和馬丁去過一次，還有他的妻子，他們一行四人，一邊看賽馬，一邊喝苦味杜松子酒，看臺上充斥著大呼小叫的賭馬人。

雕像掉進(jìn)克萊爾提包的前一個星期，克萊爾上完課正打算走，維克托和梅洛迪回家了。當(dāng)時，精美的桃花心木落地座鐘恰恰指在五點。鐘的底座鑲嵌的珍珠母拼成了一串中文字。他們進(jìn)來時，她已經(jīng)收拾好了東西。這一對夫妻身材都很小巧，像一對陶瓷娃娃，皮膚滋潤光滑，烏黑的眼睛閃閃發(fā)亮?！耙吡耍俊标愊壬穆曇舾砂桶偷?。他一身體面的藍(lán)色條紋西服，口袋里的酒紅色的方巾安靜地探出頭來?！皽?zhǔn)時五點！”他的英文略帶一點中國口音。

克萊爾的臉登時紅了。

“我來得早，早了十分鐘。”她解釋說，為自己的守時感到驕傲。

“哦，別傻了?！标愄f，“維克托是和你開玩笑呢。行啦?！彼f著，小手用力拍了拍丈夫。

“嗯，我和小鎖在一起的這一個小時，收獲頗豐?！毙℃i從鋼琴凳上滑下來，鉆到她爸爸的懷里。

“爸爸好?！毙℃i羞答答地說，仿佛她還不到十歲。爸爸輕輕拍拍她的肩膀。

“我的小音樂家，怎么樣？”他說。

小鎖高興地笑了。

陳太太的高跟鞋咔嗒咔嗒響。“彭德爾頓太太，你愿意和我們一起喝點什么嗎？”她的套裝像從時裝雜志上裁下來的，明顯是巴黎貨。金色的絲綢外套，領(lǐng)口有精美的扣子，下面，黃色的紗裙飄揚(yáng)。

“哦，不用了。謝謝你，我得回家做晚飯了?！?/p>

“我堅持要邀請你。”陳先生說，“我想聽聽我的小天才學(xué)得怎么樣?！彼恼Z氣聽起來不容反對。

起居室里有一個寬大的天鵝絨沙發(fā)，紅色的絲綢軟墊，配了兩張黑漆茶幾?？巳R爾在一張扶手椅上坐下來，沒想到椅子比她想象得更軟更滑，她整個人都陷了進(jìn)去，不得不笨手笨腳地往前移，一直挪到只沾了椅子邊，挺直后背坐著，胳膊還得用力撐住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