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到唐代，石榴裙已經(jīng)隨處可見了，當(dāng)時小說中的女主角如李娃、霍小玉等都穿石榴裙，許多詩人也紛紛以此為景寫入詩句中。李賀的《謠俗》寫得比較可愛：“上林蝴蝶小，試伴漢家君。飛向南城去，誤落石榴裙。脈脈花滿樹，??燕繞云。出門不識路，羞問陌頭人?！卑拙右椎摹豆僬分嘘P(guān)于石榴裙的詩句多了些感慨：“紅紫共紛紛，只承老使君。移舟木蘭棹，行石榴裙。水色窗窗見，花香院院聞。戀他官舍住，雙鬢白如云?！笔袢购髞碇饾u衍生成情事的指代了。杜審言在《戲贈趙使君美人》中勸告：“紅粉青娥映楚云，桃花馬上石榴裙。羅敷獨向東方去，謾學(xué)他家作使君?！边€有盧象的《戲贈邵使君張郎》：“少婦石榴裙，新妝白玉面。能迷張公子，不許時相見?！痹膭C在《烏夜啼》中就把石榴花直指女子的裙裾了：“垂楊影里殘，甚匆匆。只有榴花全不怨東風(fēng)，暮雨急，曉霞濕，綠玲瓏，比似茜裙初染一般同。”明代蔣一葵的《燕京五月歌》：“石榴花發(fā)街欲焚，蟠枝屈朵皆崩云。千門萬戶買不盡，剩將女兒染紅裙?！钡搅饲宄?，雖然李漁說：“予嘗讀舊詩，見‘飄揚血色裙拖地’、‘紅裙妒殺石榴花’等句，頗笑前人之笨。若果若是，則亦艷妝村婦而已矣，烏足動雅人韻士之心哉？”但別以為石榴裙時尚已經(jīng)過頭了，其實在清代還有許多人穿石榴裙。曹雪芹在《紅樓夢》寫道香菱與眾丫頭斗草，滾在一汪積雨中，弄污了石榴裙，寶玉在一邊大驚小怪地說：“怎么就拖在泥里了？可惜這石榴紅綾，最不經(jīng)染?！辈唤?jīng)染，許多自己動手洗過衣服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最近最著名的“拜倒在石榴裙下”的故事，當(dāng)屬戛納電影節(jié)主席馬可穆勒。當(dāng)章子怡一襲露肩的桃紅色曳地晚禮服出場時，他做出了讓全場人都意料不到的舉動，竟突然雙膝跪地，向章子怡做出頂禮膜拜狀，連連說自己已經(jīng)拜倒在章子怡的石榴裙下了，引起全球轟動。以這樣的方式向中國人和中國文化致敬，還是有人會覺得驕傲的。

有一點悲哀的是許多女人已開始喜歡牛仔褲，不穿裙子很多年了。面對裙子，男人的感情復(fù)雜，他們居然要通過裙子去認(rèn)識女人。昆明有家叫“單行道”的交友酒吧，告示上說此地乃假借蘇格蘭之傳統(tǒng)風(fēng)格，我國男人以為到那里就可以穿上裙子，熱情的人前往一探究竟，不料落得一聲驚呼：居然連他們男侍都還穿著底褲耶！

幾乎是定局，裙子成為了女人的專利。然而女人的裙子底下究竟有什么？謎底從來未揭開。街頭女人高跟鞋很高，裙子很短。雖目光可遠(yuǎn)，手不可近，卻也有某種好處：不用聽廣播，看電視，推開窗就知道氣候；八卦的經(jīng)濟(jì)學(xué)家還說，裙子也是經(jīng)濟(jì)的晴雨表，經(jīng)濟(jì)繁榮與否決定女人裙子的長短。

夢露在《七年之癢》中把長裙一掀，男人的趣味從此便有了驚人的轉(zhuǎn)變。裙底世界，照亮了黑暗中的男人，也提醒了女人，可以穿得更短、更短一些出門。君格拉斯裁縫的大裙子，也是《鐵皮鼓》敘事的源頭，約瑟夫為了逃避追捕鉆進(jìn)安娜的大裙子下，成為了奧斯卡的外祖父。

裙底總是帶來樂趣，清人天花藏主人有《畫圖緣》存照：“任君扯也任君拽，還是相思結(jié)?！北臼撬椒繕罚缃袷谴蠹覙?。KTV綠男紅女間流行一種游戲，擲色子輸在某點上，就要脫光身上所有衣服。如有裙裝女輸，男人們就都伸長了脖子，眼睛隨著她掏出的兩件物什先后著地，再低，都低到塵埃里了。中國掀裙偏好集大成者，莫過于張藝謀。老張是“一根筋”的人物，一片紅高粱，一盞大紅燈籠，一場掀裙運動便玩弄數(shù)十年。

男觀女，少年聽聲，青年看臉，中年挽腰。女人裙底至腰，裙由長而短，再短而長，是以輪回，年老而色衰者，更需裙了。

詩篇《孔雀東南飛》中劉蘭芝被休時，她把自己打扮得靚麗無比，穿著漂亮裙子回娘家了（“著我繡夾裙，事事四五通”）。只要還穿得出裙子，就一定會有人掀裙子。要是你在路上遇到劉蘭芝，你會不會問一句：“姑娘，我能否拜在你的裙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