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瑯這才道:“我不知道這扳指為什么在我箱子里,到貴妃面前,我也只是這一句話?!蔽洪L安笑道:“到佟主子面前,你就算想說一千句一萬句也沒用?!北阋慌欤瑑擅√O(jiān)上來,琳瑯道:“我自己走?!蔽洪L安又笑了一聲,帶了她出去,往東六宮去向佟貴妃交差。
佟貴妃抱恙多日,去時御醫(yī)正巧來請脈,只叫魏長安交去給安嬪處置,魏長安便又帶了琳瑯去永和宮見安嬪。安嬪正用膳,并沒有傳見,只叫宮女出來告訴魏長安:“既然是人贓并獲拿住了,先帶到北五所去關(guān)起來,審問明白供認(rèn)了,再打她四十板子,攆到辛者庫去做雜役?!?/p>
魏長安“?”了一聲,轉(zhuǎn)臉對琳瑯道:“走吧?!?/p>
北五所有一排堆放雜物的黑屋子,魏長安命人開了一間屋子,帶了琳瑯進(jìn)去。小太監(jiān)端了把椅子來,魏長安便在門口坐下,琳瑯此時心里倒安靜下來,佇立在那里不聲不響。
魏長安咳嗽一聲,道:“何必呢,你痛快地招認(rèn),我也給你個痛快。你這樣死咬著不開口,不過是多受些皮肉之苦罷了?!?/p>
琳瑯道:“安主子的諭,只說我供認(rèn)了,方才可以打我四十板子。況且這事情不是我做下的,我自不會屈打成招?!?/p>
魏長安不由回過頭去,對身后侍立的小太監(jiān)嘖嘖一笑:“你聽聽這張利嘴……”轉(zhuǎn)過臉來,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了:“這么說,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琳瑯緩緩道:“魏諳達(dá),今兒的這事,我不知道您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您這樣一個聰明人,必然早就知道我是叫人栽贓陷害的。我只不知道我得罪了誰,叫人家下這樣的狠手來對付我。只是魏諳達(dá)已經(jīng)是敬事房的總管,不知道以您的身份,何苦還來?這一攤渾水?!?/p>
魏長安倒不防她說出這樣一篇話來,怔了一怔,方笑道:“你這話里有話啊,真是一張利嘴,可惜卻做了賊。今兒這事是我親眼目睹人贓并獲,你死咬著不認(rèn)也沒用。安主子已經(jīng)發(fā)了話,我今天就算四十板子打死了你,也是你命薄,經(jīng)受不起那四十板子?!?/p>
琳瑯并不言語,魏長安只覺得她竟無懼色。正在此時,一名小太監(jiān)忽然匆匆進(jìn)來:“魏諳達(dá),榮主子有事傳您過去?!?/p>
魏長安連忙站起來,吩咐人:“將她鎖在這里,等我回來再問。”
那間屋子沒有窗子,一關(guān)上門,便只門縫里透進(jìn)一線光。琳瑯過了許久,才漸漸能看清東西。摸索著走到墻邊,在那胡亂堆著的腳踏上坐下來。那魏長安去了久久卻沒有回來,卻也沒有旁人來。
她想起極小的時候,是春天里吧,桃花開得那樣好,一枝枝紅艷斜?在墻外。丫頭拿瓶插了折枝花兒進(jìn)來,卻悄聲告訴她:“老爺生了氣,罰冬郎跪在佛堂里呢。”大家子規(guī)矩嚴(yán),出來進(jìn)去都是丫頭嬤嬤跟著。往老太太屋里去,走過佛堂前禁不住放慢了步子,只見排門緊鎖,侍候容若的小廝都垂頭喪氣地侍立在外頭。到底是老太太一句話,才叫放出來吃晚飯。
第二日方進(jìn)來瞧她,只說:“那屋子里黑咕隆咚,若是你,定會嚇得哭了?!弊约褐晃⑽⒁恍Γ骸拔矣植粫Я诵P偷偷出城,怎么會被罰跪佛堂?”十余歲少年的眼睛明亮如天上最美的星光:“琳妹妹,只要有我在,這一世便要你周全,斷不會讓人關(guān)你在黑屋子里?!?/p>
屋中悶不透氣,漸漸地?zé)崞饋?,她抽出帕子來拭汗,卻不想帕上隱隱沾染了一縷異香。上好的龍涎香,只消一星,那香氣便可縈繞殿中,數(shù)日不絕。乾清宮暖閣里總是焚著龍涎香,于是御衣里總是帶著這幽幽的香氣。四面皆是漆黑的,越發(fā)顯得那香氣突兀,她將帕子又掖回袖中。
她獨(dú)個在這黑屋子里,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像是一月一年都過完了似的。眼見著門隙間的陽光漸漸黯淡下去,大約天色已晚,魏長安卻并沒有回來。
門上有人在“嗒嗒”輕輕叩著門板,她忙站起來,竟是蕓初的聲音:“琳瑯?!钡偷偷貑枺骸澳阍诓辉诶锩??”琳瑯忙走到門邊:“我在?!笔|初道:“怎么回事?我一聽見說,就告了假來瞧你,好容易求了那兩位公公,放了我過來和你說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