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帶到商場，找到皮具店，花了二十元，把背囊修補好，手工十分妥當，看都看不出來。

子盈看中一件藍白臘染寬身旗袍，他馬上替她買下來，標價兩百，他只付一百五，店主反而笑咪咪。

子盈喃喃說：“大世界?！?/p>

郭印南笑：“你也聽過大世界傳奇？”

“不過，”子盈說，“發(fā)展中城市交通都比較混亂?！?/p>

汽車仿佛不依規(guī)則，不理紅綠燈，看不見行人，見路就走。

小郭輕輕問：“累吧，回去休息一會?！?/p>

她點點頭。

他買了水果，洗凈切開，放在盤子上。

她去沐浴更衣，換上剛才買的寬身旗袍。

“下次，我們到崇明島去。”

子盈取起菠蘿吃，又甜又酸，舌頭麻辣，感覺刺激。

“告訴我，外國生活怎么樣?！?/p>

子盈想一想：“科技非常先進，環(huán)境十分整潔，教育醫(yī)療可以打八十五分，自由度高，可是，那不是我們的國土?！?/p>

郭印南啊的一聲：“雖絢美而非吾土?！?/p>

“就是這句話！你看著藍天白云，住在山明水秀的花園洋房里，心里邊卻清晰明白，這其實不是我的家?！?/p>

郭印南動容。

“半夜，在露臺抬頭，可以看到深藍色絲絨天空上繁星密布，獵戶星座、處女星座明亮可辨，但，你在心里也知道，這不是你的家，月是故鄉(xiāng)明。”

郭印南惻然。

“但是，我的故鄉(xiāng)在哪里？也只好算是香港了。”

“那也很好?！?/p>

“香港地位正在褪色，10年前，什么都學香港：港式西菜、港式服務、港式作風……現(xiàn)在很少提了。”

兩個人談得好不投緣。

“我?guī)闳ス湟故校缓?，乘公司車回去。?/p>

“我以為乘火車。”

“不，太擠了，空氣污濁，況且，稍后你也會疲倦?！?/p>

子盈笑：“你對同事真好?！?/p>

隔一會兒，他說：“我沒把你當同事，誰會這樣招呼同事，這是一次約會?！?/p>

子盈訕訕無語。

他們出去了，只見一天一地的霓虹燈，年輕人都在大街逛，他怕她吃虧走失，拉緊她的手，兩個人一起吃飯，子盈對一碟紅燒肉贊不絕口。

“是什么肉？”

“豬肉。”

其實是黃鱔。

“湯很清甜。”

“是雞湯。”

其實是甲魚湯，像烏龜?shù)囊环N生物。

子盈吃得津津有味。

最后來一個鮮磨豆腐腦做的甜品。

“下次一起吃魚翅。”

“不，”子盈說，“我不吃魚翅、燕窩、果子貍、禾蟲、熊掌、狗肉、貓頭鷹、猴子腦，以及一切上了桌還會動的魚蝦蟹?！?/p>

郭印南開她玩笑：“那就沒東西可吃了?！?/p>

子盈惆悵：“你說得對，總有一日被人類吃光?！?/p>

他們進夜總會觀光：真人樂隊，燈光布置新潮，氣氛瘋狂，有染金發(fā)少女，兜售軟性毒品。

他們找不到位子。

子盈輕聲說：“走吧?！?/p>

小郭點點頭。

一整日聲與色的沖擊令她疲倦。

小郭叫來公司車。

子盈借車上電話與母親說了幾句話。

她累了，閉上雙目。

郭印南憐惜地看著那張?zhí)貏e純真的面孔。

這個有趣的女孩子，個性獨特，自我一派。

他送她到家門。

一看時間，已是深夜，子盈連忙道謝說再見。

阿娥在門口等她。

“子盈，你身上有汗腥臭，趕快沐浴。這種旗袍從何而來？要穿中服，媽媽帶你到上海灘去縫制。”

一陣風似地把她推進屋里。

母親迎出來：“玩得高興嗎？”

“愜意極了。”子盈倒在沙發(fā)上。

“聽說五光十色，像舊時的臺北圓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