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根本不知道容海正是什么人,可是他救了她,他在絕境里替她指出一條路,他讓她重新活過來,只為了復(fù)仇活過來――她心里的苦意涌得更厲害了,仿佛剛剛喝了一杯濃濃的黑咖啡一樣,一直苦到五臟六腑里去,苦得她眼里一陣陣地發(fā)熱,她倒盼望這里真的是荒無人煙的野地,那樣放聲痛哭一場,心里也是痛快的,可是偏偏隔著花墻外頭就是人,她只好極力地忍著,好在是忍耐慣了的,再難再苦她也可以忍下去。過了一會兒,覺得好過了一些,就慢慢走出去。
容海正在和部長聊著什么,見到了她,于是問:“你到哪里去了,這半天沒有看到你?”
洛美笑道:“剛剛到花障那邊去了,誰知迷了路,又黑,什么都看不見,順著小路越走越遠,最后才轉(zhuǎn)回來?!?/p>
高部長笑道:“我剛才還在和海正開玩笑,說有你這樣漂亮能干的太太,他卻不看緊些,要當心被別人拐走呢?!?/p>
說笑了一回,洛美又和部長跳了兩支舞,才和容海正跳舞。他問:“你剛剛?cè)ツ睦锪耍蚁氩皇钦娴拿粤寺钒??!?/p>
洛美就笑笑:“你難道真的怕有人會拐走我?”
容海正也笑了笑。
洛美低聲道:“我剛才遇見言少梓了?!?/p>
容海正“哦”了一聲,問:“他說了什么?”
洛美說:“也沒有什么,還不是意料中的那幾句話?!?/p>
容海正停了半晌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問:“那你跟我結(jié)婚,他說了些什么?”
洛美抬眼看他,見他漫不經(jīng)心,像是隨口問問的樣子,于是說:“他有什么好說的?不過整個言氏家族都不樂意見到我們結(jié)婚,我想他也是?!?/p>
容海正就不問了,后來舞會結(jié)束,兩人回到新海家里,洛美只覺得累,泡了個澡,然后早早就睡了。一覺醒來,滿室星輝,玻璃屋頂上一穹的星斗,挨挨擠擠璀璨似海,幾乎如露珠般瑩然欲墮,而身邊的床卻是空的。她心里奇怪,起床來隨手拿了外套,一邊穿一邊往外走,一直走到露臺前,隔著玻璃門看見容海正一個人坐在露臺上吸煙,她知道他的失眠癥素來十分嚴重,于是也不驚動他,自己回去繼續(xù)睡覺。
剛躺下不久就聽到露臺的門很輕地一響,她閉上眼睛裝睡,只聽他放輕步子一直走到床前來,忽然伸手過來替她拉上了沒蓋好的被子,他輕輕地嘆了口氣,竟然十分悵然。洛美本來裝睡是想要嚇他一嚇的,突然聽到他這樣嘆息,心里倒是一怔。正遲疑還要不要和他開這個玩笑,卻聽他輕聲喚她:“洛美?”她沒有應(yīng),他輕暖的氣息拂在她臉上,仿佛俯下身來,離她的臉不過咫尺,她的心怦怦跳著,他最后卻只在她嘴角輕輕地印下一吻,然后拉過被子,在她身側(cè)睡下了。
洛美一動也不敢動。心里更不知該怎樣才好。在巴黎的一幕幕似乎又浮現(xiàn)在眼前,以前不覺得,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卻是花了極大的心思在哄她高興,試圖讓她快樂。
原本以為這場婚姻真的只是一種互惠的利益交換,現(xiàn)在卻讓她發(fā)現(xiàn)了他藏在利益后的另一重動機,如果真的牽涉到感情,那么這場交易只怕就要復(fù)雜得多了。他果真會信守當初的諾言與她離婚嗎?他是最精明的商人,分分計較,沒有收益絕無付出,換過來說,如果付出后沒有他理想的收益,他只怕是絕對不肯收手的。那么到時自己還能不能順利擺脫這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