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美只覺得手心里濡著冰冷的濕意,像是有條小蟲子在那里鉆著,也許是出了汗,也許是抓著秋千索太緊。
只聽他說:“你與容先生的婚禮,并沒有通知舊朋友一聲,所以沒能去向你道賀,真是失禮了。
洛美聽他說得客客氣氣,于是也十分客氣:“哪里?!?/p>
言少梓終于從花的陰影中走了出來,月光照在他臉上,眉目并不十分清楚,但目光仍舊銳利如斯,他說道:“剛剛一見,差點認不出來。容光煥發(fā),到底是新人?!?/p>
洛美不由自主地攥緊了秋千索,淡淡地說:“那當然。女人一生,就是要嫁個好丈夫,不然,丟了性命都有可能?!?/p>
他點頭道:“很好,終于說到正題了。你認為洛衣的死是有人做了手腳?”
洛美將臉一揚:“我不敢胡思亂想,但她抓到旁人不可見人的把柄,所以才會被殺滅口。言先生,不論怎么說,她是你的妻子,我沒有想到,人性會卑劣到如此地步?!?/p>
言少梓上前一步,抓住了秋千索:“洛美,說話要有證據(jù)!”
洛美說:“是,凡事都要有證據(jù),所以剛剛我也講了,我并不敢亂說?!?/p>
言少梓的脾氣本就不好,一下子就扣住了她的手腕,幾乎是將她從秋千上拖了下來:“官洛美!我告訴你,我言少梓還沒有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去謀殺妻子和岳父!”
洛美既不掙扎,也不吵鬧,只靜靜地說:“是與不是,你心知肚明。就算你并不知情,但你的家族呢?為了那份總錄,他們絕對會不擇手段,身為這個家族的一分子,你真的一無所知?”
言少梓咬著牙說:“好,你今天是非要定我的罪了?”
洛美望向他,月亮正穿梭云中,所以月色忽明忽暗,映在他臉上也是忽明忽暗的,他眼中有什么她看不清。她忽而一笑:“言先生,我能定你什么罪?我不是法官,更不是上帝,至于你有沒有罪――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到時候自有報應(yīng)?,F(xiàn)在你最好馬上放開我,不然讓我先生看見了,只怕他會誤會。”
“你先生?”言少梓冷笑著,語氣中都是譏諷與嘲笑,“你真是找到了一個良人托付終身,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我當然知道?!甭迕赖卮穑八悄阃府惸傅男珠L、言正杰與容雪心的兒子?!?/p>
言少梓冷笑:“他告訴過你了?但你對他還知道多少?不錯,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兄長,可是家族上下,絕不會放過這個混蛋!他很有錢對不對?你知不知道那些錢都是從哪里來的?我告訴你,他的每一分錢都是用最最見不得人的手段壓榨來的。而我父親是被他活活逼死的!他以惡意收購來威脅父親,氣得父親腦溢血倒在會議室里,他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下得了這種毒手,你還指望他待你有幾分情義?”
洛美也冷冷一笑:“見不得人?常欣做的事就見得了人嗎?大營山隧道塌方,工人死了七個人,受傷的有四十六人,為什么?因為常欣關(guān)系企業(yè)中赫赫有名的寬功工程公司貪圖蠅頭小利,擅自改變支架設(shè)計結(jié)構(gòu)。事后你們卻將責(zé)任推卸得一干二凈。你們雙手都是鮮血,有什么資格指責(zé)別人?”
言少梓道:“人在商場,身不由己,過去你也是公司的一分子,你難道就清白了?”
洛美道:“我確實也不清白,所以我才有今日的報應(yīng)。但我只是想讓你明白,在這世上沒誰比誰干凈,你根本沒有任何立場來指責(zé)我的丈夫?!?/p>
言少梓氣得狠了,臉上的肌肉微微扭曲,幾乎是一字一頓:“好!好!我等著,等著看你的好丈夫會給你什么好下場!”他用力摔開她,轉(zhuǎn)身大步而去,旋即沒入了黑暗中。
洛美被他推了一個踉蹌,扶著秋千架才站穩(wěn)。月色還和剛才一樣好,在扶桑的花上、枝上、葉上都鍍上了一層銀霜?;▓@里音樂聲、說笑聲一陣一陣地傳過來,洛美卻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里,外頭的人鬧也好、笑也好,似乎都是另一個世界。剛剛的對話,她與言少梓是徹底地決裂了,從今后再見面,只怕連今天的虛假客氣都會沒有了,而他說的那些話,更令她覺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