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永恒的園丁 第二章(11)

永恒的園丁 作者:(英)約翰·勒卡雷


陳舊的圣誕卡。

陳舊的邀請函上打了個叉代表“不”,出自特莎之手。另外的邀請函上注明的語氣更加強硬,“絕不”。

吉妲·皮爾遜寄來的舊卡片,祝她早日康復(fù),上面畫的是印度鳥類。

卷曲的緞帶,葡萄酒的軟木塞,一疊外交人員的名片用大鋼夾固定在一起。

卻沒找到單獨的一小張公家藍色信紙,最后以潦草的字跡大膽地寫著:“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桑迪敬上。”

伍德羅悄悄沿著最后一個架子迅速移動,隨手翻書,打開裝飾品的盒子,承認失敗。振作一點,他督促自己,一面還奮力將壞消息轉(zhuǎn)為好消息。好吧,找不到信。怎么可能找到信?特莎?事隔十二個月?大概是收到那天就被她一把扔進垃圾桶里了。像她那樣的女人,動不動就打情罵俏,老公是個孬種,她每個月就有兩個人對她示愛。每個月三次!每個禮拜一次!每天都有!他汗水直流。在非洲,他一流汗就像是洗了個油膩膩的澡,然后干掉。他頭朝前站著,讓大批汗水滴落,傾聽著。

那家伙在樓上干什么?輕輕來回走動?私人文件,他是這么說的。律師信。什么文件那么隱私,非得拿到樓上放不可?客廳電話一直在響。他們一進屋子里,電話就響個不停,只是他到現(xiàn)在才注意到。是記者嗎?情夫?誰管那么多?他放任電話一直響。他回想著自家樓上的設(shè)計藍圖,以此類推這里樓上的配置圖。賈斯丁在他正上方,上樓梯之后左轉(zhuǎn)。上面有個更衣室,浴室在那邊,主臥室在那邊。伍德羅記得特莎告訴過他,她將更衣室改為工作室:又不只有男人才有小書房,桑迪。我們女人也有。她以挑逗的口氣對伍德羅說,仿佛她在上性器官結(jié)構(gòu)的課。節(jié)奏改變了?,F(xiàn)在你正在房間四處收東西。什么東西?對我們兩人都很寶貴的文件。或許對我也很寶貴吧,伍德羅心想,一面回想起自己一時愚蠢的后果,越想越難受。

這時他發(fā)現(xiàn)賈斯丁正站在窗前向下看著后庭園,他也稍微撥開窗簾,看到花團錦簇的矮叢,讓賈斯丁在“開放日”引以為榮,開放給資歷較淺的同事,端給他們享用草莓加鮮奶油與冰過的白酒,帶他們參觀他的樂園?!霸诳夏醽喌耐@下一年的工夫,等于在英國的庭園忙十年?!彼矚g一面這樣宣稱,一面在辦事處里走動,以滑稽的小動作把他的鮮花分給男男女女。其實想想,就我們所知,他只有這件事值得拿出來吹噓。伍德羅瞇眼斜看著小山的山肩??鼱柤揖嚯x他家不算太遠。以小山起伏的地勢,兩家人可以在晚上看見彼此的燈光。他的視線停留在他經(jīng)常朝此方向凝神眺望的窗戶。突然間,他竟差點哭了出來。她的頭發(fā)飄在他臉上。他可以在她眼睛里游泳,聞著她的香水,聞到從她身上沾來溫甜的青草味。是圣誕節(jié)在穆薩葛俱樂部與她共舞時沾上的,還有在純屬意外的情況下鼻子擦過她的頭發(fā)。原來是窗簾,他這才理解到。他等著自己收回半成型的淚珠。是窗簾保留住她的香味,而我正好挨著窗簾站著。沖動之下,他以雙手抓起窗簾,正要捂住臉。

“謝謝你,桑迪。對不起,讓你久等了?!?/p>

他轉(zhuǎn)身,一把推開窗簾。賈斯丁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神色和伍德羅的心情一樣慌張,手里握著橙色的格拉斯東臘腸形皮箱,沉甸甸的,磨損得很嚴重。包的兩端都有黃銅螺絲,黃銅包角,以及黃銅大鎖。

“都好了嗎,老兄?榮譽債還清啦?”伍德羅問。他是受到了驚嚇,不過身為優(yōu)秀的外交官,他立即恢復(fù)了原有的魅力?!澳蔷秃?。就這樣了。你想拿的東西,全都找到了吧?”

“應(yīng)該吧。對。差不多了?!?/p>

“你聽起來不太確定。”

“是嗎?我沒有那個意思。是她父親生前的東西?!彼吔忉屵呏赶蚱は?。

“比較像是支持墮胎人士的東西?!蔽榈铝_故作親密地說。

他伸手要幫賈斯丁拿,不過賈斯丁寧愿提自己的戰(zhàn)利品。伍德羅爬進面包車,賈斯丁隨后跟進,一手蜷曲在老舊的手提把上。記者的叫囂聲透過薄薄的車身穿進來:

“你認為她是被布盧姆殺掉的嗎,奎爾先生?”

“嘿,賈斯丁,我老板會給你很多很多錢啊?!?/p>

從屋子的方向,在電話鈴聲之外,伍德羅仿佛聽見嬰兒哭泣的聲音,后來才理解到原來是穆斯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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