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二妹夫怎么沒和你一起過來?”大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這時還是問出了這句叫方云慧一直小心要避的問題。
侯淑蘭早就從女兒的神色里看出些端倪,她是從對婚姻的小心和對方明的膽怯中走過來的,太清楚一個人想要避開有關話題時是處在什么樣的境地,只是,對女兒和女婿間到底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她不清楚,也不會去問,更不懂怎樣開導,與女兒溝通,沒有多少文化的她,只能像對方明一樣小心翼翼地幫女兒避開林勝利這個敏感區(qū)。
大嫂卻不管這么多。
存在的就是存在,方云慧避不過去。
“他出差了,我還沒跟他聯(lián)系上呢,不知道到時能不能趕過來。”方云慧穩(wěn)了穩(wěn)情緒,淡然地說道。
“我就說嘛,家里出這么大事,妹夫咋能不和你一起來呢?!贝笊┫裨诖謇锔死页K频模m然方云慧臉上一片寡淡,可她卻言猶未甘。
方云剛進來,問二姐什么時候去醫(yī)院看父親。
剛好解了方云慧的圍,她說這就去吧,我先打個電話。
方云慧的電話是打給林勝利的。她用征詢的口氣問他,能不能抽空回趟芙蓉里,在父親的喪事上出現(xiàn)一下,遮遮芙蓉里人的眼目,算是她請他幫忙。
又沒有離婚,林勝利沒理由拒絕參加岳父的喪事,只是芙蓉里對他并不是個親切溫暖的地方,他像方云慧一樣從心里排斥它。方云慧沒聽到林勝利的應答,又問了一遍,你到底什么時候過來?口氣里帶了不耐煩。這讓林勝利心里很不舒服,他覺得這個女人真是不可理喻,都是要離婚的人了,去世的是你父親,我去與不去怎么能由你安排?他冷冷一笑,說:“我還沒決定呢,按說,我是應該去的,但以咱們現(xiàn)在的關系,似乎還是不去的好!去了,怕叫你難堪。再說,這么大事,你也沒跟我說上一聲,就悄然離開了,難不成,我就只能叫你用電話來招喚?”
方云慧一聽來氣了:“我連你的影子都見不著,怎么跟你說?打你電話又關機,短信給你發(fā)了不見你回。我只不過要你來幫個忙,也沒說就此把你拖住吧?”
林勝利吱唔了一下,說:“這……我沒收到你的短信。我也不是不能去,但總得有個準備吧?”
方云慧沉默了片刻,忽然很尖刻地說道:“你要準備什么?是不是得給那個人請假,她同意了你才能來?”
林勝利被當頭打了一悶棍,急得大喊大叫起來:“方云慧你什么意思?我要跟誰請假?”
“林勝利,你我都不是傻子,我什么意思難道你心里不清楚?”說完便掛斷電話,心里一片紛亂?;氐轿堇铮皆苹墼较朐綒?,好像林勝利就站在她面前,她忍不住沖他那張裝得很無辜的臉發(fā)出冷笑,還吐了口唾沫。
19
方云慧在弟弟的帶領下,去醫(yī)院太平間看父親的遺體。一進太平間的門,立馬有一種肅靜、冰涼、壓抑的感覺迎面撲來,她知道,那其實就是死亡。方云慧被死亡的感覺緊緊抓住,連呼吸都滯重起來,心吊著懸在半空之中。她緊緊抓住弟弟的胳膊,把臉埋進他的胸口,不敢看那個冒著白汽的冰柜。方云剛對姐姐不滿,但他沒敢表露,只是輕輕挪開胳膊,把姐姐的身體帶轉了半圈。無處可躲的方云慧抬起頭,冰柜被看護的人拉開,一股白氣之中,父親被凍得僵硬,以固定不變的姿勢靜靜地躺著,臉上還掛著一層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