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鵬展忽然發(fā)現(xiàn),夫人邢小美的手指一夜之間竟流光溢彩起來,除了大拇指和小拇指,食指、中指、無名指上都戴滿了金光閃閃的戒指,有白金有黃金,白金上鑲嵌著鉆石,黃金上鑲嵌著翡翠,夫人邢小美正對著燈光高舉手指得意地竊笑。許鵬展嚇了一跳,如果不是在自己家里看到這一幕,他真會以為這個女人瘋了,瘋得找不著北了。
這是后半夜的三點鐘,離天亮還有兩個小時,許鵬展入睡前多喝了一杯水,水很快分解成尿液進入了膀胱,他被尿憋醒了,想去衛(wèi)生間小解,忽然就看到了這一幕。他愣了一會兒,半晌沒有吱聲,他想看看夫人邢小美還會對手指的流光溢彩有什么更出格的反應(yīng),自從到縣里任職,他難得回家住一個晚上,夫人邢小美雖為縣長妻子,但獨守空房的寂寞許鵬展是知道的。邢小美仿佛命定就是守空房的女人,她大學畢業(yè)后嫁給許鵬展時,許鵬展遠在邊疆工作,他們一年才能相見一次,偏偏邢小美的身體對地理環(huán)境特別敏感,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車到了邊疆,又嘔又吐幾乎要折騰一周的時間,等兩個人都有了精力和心情親昵的時候,返程的時間又到了。邢小美曾在長達六年的時間里懷不上孩子,好不容易懷上兩次,最后竟陰差陽錯地流產(chǎn)了,眼看生育的最佳年齡就要過去了,邢小美有一年夏天專門請假去丈夫那里休息,一呆就是半年,發(fā)現(xiàn)懷孕了就躺在床上不動彈,直至胎兒穩(wěn)定才從邊疆返回工作單位,生下一個女兒叫可心??尚目焓畾q的時候,許鵬展才從遙遠的邊疆調(diào)動回來,靠了邢小美大學的同學郝從容丈夫的關(guān)系進了市政府機關(guān),兩年以后又安排到縣里任副縣長,仍是靠了郝從容的丈夫。許鵬展從心里感激著自己的夫人邢小美,深知沒有邢小美也就沒有他許鵬展的今天。
邢小美對許鵬展的要求并不高,按她自己的話說就是“愛我”,讓自己的丈夫愛自己,是一個正常女人最正常的要求,許鵬展也就利用工作之余的所有時間愛著邢小美,盡量安排回家住宿的時間,可基層工作忙起來昏天黑地,邢小美有大量的夜晚仍是獨守空房,寂寥地面對一盞又一盞的孤燈。偏偏女兒可心又去了寄宿學校,邢小美工作之余便顯得沒著沒落,經(jīng)常掛在她嘴上的口頭禪是“真無聊”。幸而邢小美在這座城市有兩個關(guān)系很不錯的大學同學,一位是郝從容,另一位是祁有音。而這兩個女同學中,邢小美與郝從容的關(guān)系又走得最近。首先是郝從容的丈夫是市委機關(guān)領(lǐng)導,邢小美的丈夫是他手下的卒子,邢小美可以近水樓臺;再者是郝從容天性比較浪漫,愛穿時尚靚麗的服裝,喜歡文學戲劇,愛看電影,更愛收集影碟,大學時就是校園里的?;?,三十五歲才嫁給市委領(lǐng)導吳啟正,那時她是報業(yè)的名記者,婚后進了市文聯(lián)搞創(chuàng)作,后來又當了作家協(xié)會主席,可一本主旋律的小說也沒寫過,倒是對三毛瓊瑤的作品津津樂道,偏愛李商隱和李清照的詩詞。有次邢小美詢問郝從容與丈夫吳啟正的關(guān)系,郝從容淡然地一笑說:他是他,我是我,你沒聽說那句俚語嗎?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像你這樣整天把夫君掛在嘴上的女人,如今真不多見呢。你要有自己的生活啊。
邢小美每逢與郝從容通完電話或者見過面,內(nèi)心都會對現(xiàn)實生活產(chǎn)生一種新的向往,特別是郝從容那句叮囑如圣旨一樣銘刻在她的心中:“你要有自己的生活??!”
我自己的生活那該是什么樣的生活呢?邢小美獨對孤燈的夜晚就忍不住問自己,后來終于有一天她想明白了,所謂自己的生活就是喜歡吃什么就吃什么,喜歡喝什么就喝什么,喜歡穿什么就穿什么,喜歡戴什么就戴什么。她細數(shù)了一下,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幾乎沒有,只喜歡吃水果,還不敢多吃,水果糖份多,她怕發(fā)胖;喝呢,咖啡不是首選,怕失眠,茶葉家里多得擺不下,至今她不知道哪一種茶最適合自己;穿呢,如今身上穿的都是名牌,按郝從容的話說是“沒有特色”,女人的穿著不應(yīng)該在乎什么名牌,而應(yīng)該注重自己的特色,有了特色才會有女人的分外妖嬈;戴呢,女人的戴大多指的是首飾,從前邢小美沒有一件首飾,首先是她和許鵬展的經(jīng)濟狀況不允許,其次是她嫌首飾戴起來麻煩,特別是做家務(wù)的時候,手指上的戒指倒成了細菌繁殖的風水寶地了。但自從受了郝從容的點化,邢小美在丈夫許鵬展當了副縣長的第二天,就專程去了一趟香港,她是跟著旅游團隊去的,到了香港,導游就換成了地陪,一位年輕靚麗的女士,帶旅游團隊去購買首飾,特意跟女士們說:女人要多為自己買首飾,只有首飾是自己的,房產(chǎn)屬于夫妻共有,一旦離異,女人是得不到全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