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自己討綁的！”那些人嚷，“這女的最不講理！”

姚育玲叫：“你們才不講理！”

劉克服讓姚育玲不要再叫，雙方最好都聽他的。他認為雙方可能互相有些誤會，殘疾人一方可能誤以為姚育玲仗著有錢有勢，還仗著胳膊好腿好，坐輪椅支拐棍的跑不過，所以不聽他們反映意見，見面就跑。姚育玲一方不知道對方只是要反映意見，害怕受到傷害，所以想一跑了之。現(xiàn)在他在這里，代表政府主持公道，大家都可以放心。殘疾人可以放了姚經(jīng)理，姚經(jīng)理不會再想跑，也不會再計較。剛才她說讓警察抓拐子關(guān)，那是氣話，不是有意侮辱殘疾人?，F(xiàn)在放了她，互相都不要再計較了。

“咱們就這樣說好？”劉克服問。

那些人不吭聲。劉克服問大家是不是還準(zhǔn)備反映意見，談?wù)?jīng)事？姚育玲適時配合，再次放聲大哭，其狀凄慘無比。

劉克服的勸說終于奏效，那些人解開繩子，放了姚育玲。劉克服指著縮在工房角落的中年男子，讓他找一條濕毛巾，幫姚經(jīng)理擦擦臉。大勇拿了從姚育玲身上解下的電線，眼冒寒光看著劉克服，似乎反要綁他。坐輪椅的那個頭頭再次把大勇喊住。

“大家跟領(lǐng)導(dǎo)說?！蹦侨酥笓]。

他們把姚育玲丟在一邊，團團圍住劉克服，大著嗓子對他喊叫，怒氣沖沖，滿腹不平，抱怨政府主管部門讓他們走投無路。他們的要求其實很低，沒讓政府為他們做什么，只求保住原有的一份工作，維持自己一條活路。去年領(lǐng)導(dǎo)答應(yīng)了，寫了紀(jì)要，簽了字，為什么說了不算，一轉(zhuǎn)眼就變卦了？政府可以這樣耍老百姓嗎？可以這樣耍殘疾人嗎？按照現(xiàn)在的安置辦法，他們只有幾年日子能過，待給的錢花光了，他們怎么辦？他們的工廠變成大樓，別的人有房住有錢拿，他們和家人卻要去當(dāng)乞丐，去喝西北風(fēng)，這樣做公平嗎？

劉克服一聲不吭，聽他們說。其中幾個人越說越激動，手舞足蹈，揮著拳頭拐杖，恨不得痛打劉克服一般。劉克服沒有躲閃，讓他們?nèi)拢罱K他們沒有動手。劉克服注意到大勇陰著臉抱著胳膊在一旁看，什么都沒說。

坐輪椅的頭頭招呼大家：“行了，讓領(lǐng)導(dǎo)講。”

劉克服表了態(tài)，他一定會把大家的意見向領(lǐng)導(dǎo)報告，一定會幫大家說話。

這話他們不聽，他們要劉克服表態(tài)，按照上回商量的，還那么辦。

劉克服告訴他們，上次那個辦法是他提出來的，他認為應(yīng)當(dāng)那樣才公平，當(dāng)時領(lǐng)導(dǎo)也是支持的。后來發(fā)生了變化，是因為一些特殊的情況。大家不滿意，有要求，他保證幫大家反映上去，為大家爭取。解決問題需要一個過程，要一些時間。

他們認為這是哄人，讓劉克服馬上打電話。誰能解決得了，讓誰來。如果要書記縣長才能解決，那么就讓書記縣長來。他們在這里等，哪怕等個十年八年。

劉克服勸大家離開，另找地方商談。他說，哪怕書記縣長趕到這里，他們個人也沒法表態(tài)。這種事都得研究商量，才能拍板決定。他可以保證領(lǐng)導(dǎo)會注意他們的意見，會根據(jù)新的情況和他們的要求，盡快研究商量。希望大家能聽他的，先離開這里，哪怕一起到民政局，到信訪局去談，不能封鎖工地，扣押人員，擴大事態(tài)。大家的要求是合理的，表達要求也要合理，事情才好解決。如果鬧出大事，可能反倒不利，對大家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