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父親的戰(zhàn)爭 楔子(4)

父親的戰(zhàn)爭 作者:野夫


請教兄臺字號如何稱呼?冉爺先小心翼翼地發(fā)問。湘西何家,小字云卿。何爺信口答道。冉爺似乎猛然想起什么,竟自一驚,嘿嘿說道,原來是何將軍,兄弟眼拙,多有得罪,乞諒乞諒。將軍的壯舉,這邊也早已傳開。您這就一路單身?來小處想必有何要事,還請吩咐。

何爺說,也沒別的,就想打聽個兄弟下落。他也是場面上的人,腿有殘疾,也是吃刀頭飯的,人稱跛豪。

他啊,曉得曉得。也是同袍,是這方禮字堂的舵把子。在星斗山扎著寨呢。何爺聽罷,放下心來干酒。卻見那小女娃也端起碗來跟他碰杯,憨態(tài)可掬,不禁笑了起來,逗她道你叫啥子名字???那孩子一板一眼地模仿大人說,免貴,我叫幺姑。

兩個老江湖竟被逗得大笑。冉爺笑罷解釋道,賤內(nèi)一直不孕,前幾年只好又納個小,終于有了這娃娃,因是女孩,小名喚做幺姑,大名尚未取。說著他突然想起,后天我們就可以見到跛豪,他肯定不請自到。

這有何講?何爺問道。他說這不遠舊司堡,有個土司后人覃慕文,算個紳夾皮,是我老友,又是干親家。他后天給他的少爺做周歲,我們正好去可以遇到跛豪,因為他們也曾拜過把子。他肯定會去。

兩人喝得微醺揖別,六斤已經(jīng)為何爺安排好下榻處了。

3

何爺此次回來,是要圖謀東山再起的。如果僅僅是混江湖,他完全無須再來轉(zhuǎn)這些鄉(xiāng)碼頭了--畢竟不是二十年前。眼前革命雖然陷入低潮,但一個龐大的地下組織已經(jīng)形成。而這個組織區(qū)別于江湖幫會的是有極強的信仰和紀律,同時還有國際社會的背景支持。他們似乎意不在割據(jù)稱雄,而是要改造整個社會,對此,他還是非常認同的。他是底層過來的人,知道封建皇朝和舊式軍閥皆無法改變這個國家的積弱積貧,正是那種黑暗不公把他逼上梁山,他的家人已經(jīng)為此付出生命。既然加入了這樣一個組織,打響了造反的第一槍,那么,開弓沒有回頭箭,他的性格注定了他將血戰(zhàn)到底。

更何況他的身后還有一個比較成熟的民間社會可以為他所用,雖然此道中人蕪雜不精良莠不齊,但古老的江湖傳統(tǒng)和道義血性依然存在,適當?shù)臅r候還可以憑借。當年他能白手起家,打出一方天地,現(xiàn)在更不愁重敲鑼鼓重開臺了。在上海時,他對鄒公說:鶴要占灘,虎要占山,龍要占淵,革命不能沒有根據(jù)地,大家不能當流寇。他不會談主義說信仰,但耍槍弄棒先開一片生荒,那還是當行本事。鄒公自然清楚他的出身和民間號召力,也就同意了他回故鄉(xiāng)組織暴動的計劃,并指示兩湖的地下組織沿路接應(yīng)?,F(xiàn)在,又要看他自己平地摳餅的本事了--他要摳就摳個大餅出來,否則還真對不起自己這價值十萬的腦袋。

袍哥在各地碼頭基本都開設(shè)有茶館,行話叫公口,算是幫會議事聚會和迎來送往的窗口。它掛燈籠的方式與眾不同,幫內(nèi)人一望即知。譚六斤原是孤兒,先在丐幫混,后來冉爺看中了他的機靈,帶在身邊跑腿。到冉爺開香堂立碼頭時,就讓他來主持了茶館。

他知道何爺來歷后,更是好茶好飯將就著,一上午百事不管,專侍候著何爺說話。一番打探,何爺已經(jīng)對本縣的基本情況大致了然。他知道跛豪還是渾水袍哥,冉爺是清水袍哥,雖不同堂字,跛豪看在同袍份上,基本不來此鎮(zhèn)騷擾??h上沒有正規(guī)軍,只有個保安團,勉強維持著當?shù)氐闹伟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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