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煩躁地扔下手中的物品,強忍怒火走到窗前,沉默注視遠方。半晌嘆氣說是啊,我為何怕見他呢?是他做了虧心事啊,應(yīng)該是他羞于見我才對啊。是他的組織殺了我的父親,又不是我殺了他的父親,應(yīng)該是他要向我請罪才對啊。她冷靜地說你也許不應(yīng)該怪他,我想他一定不知道這件事情,他要是知道而不制止,連我都不能原諒他。我們何不找他問清楚呢?我們應(yīng)該主動去質(zhì)問他才是啊。
他搖頭嘆道嗨,現(xiàn)在找他又能如何?不該死的已經(jīng)死了,該死的卻在他的保護下活著。大地上血跡未干,他能還我的債嗎?她激動地逼問,那你們就準備終身不見嗎?他不能起死回生,但是他應(yīng)該可以制止新的殺戮啊,難道你要他眼睜睜地看著所有無辜的人繼續(xù)墜入仇殺的深淵?你們是骨肉兄弟啊,有什么不能當面談清楚的呢?也許他正想找到你呢。天恕,我陪你去見他,好嗎?
他苦思感嘆道我不是沒想過去見他。小櫻,你太幼稚,你不了解更不懂政治,人在政治生活中不再是個體的人了,是一群動物。我正是因為還愛護他,所以不想去見他,不想讓他陷入良心的不安。有些事情你不懂,也許我們總有一天會見面的,哪怕是對搏沙場,可能也比現(xiàn)在這樣見面要好。這一天也許就快來到了。
連日無戰(zhàn)事,冉幺姑閑得在院子里喂狗。一個袍哥跑來報告情況說,那個姓關(guān)的昨天又去家里找你去了,杏兒沒讓他進屋,他要杏兒今早到鄉(xiāng)政府去了,可能是調(diào)查你的下落。我們發(fā)現(xiàn)他們在監(jiān)視杏兒,所以暫時杏兒就不能過來了。
她沉默咬牙聽著,喂完狗回身說,看來他是不想放過我的,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道行。然后獨自揮動著一條丈二軟鞭在后院開始練功,一丈開外插著一排點燃的蠟燭,她每一鞭揮去,都能抽滅一根燭火,而蠟燭不倒。恰好一個仆人帶著一身長袍的蔣團長走了進來,他看見她聚精會神練功,示意仆人別做聲,他在一旁欣賞。等最后一根蠟燭被抽滅,他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說賢妹好神功啊,不得了,不得了。
她聞聲回頭,羞澀一笑呵呵道,蔣兄光臨了,又讓你見笑了??熳喜鑱?。他取過軟鞭試著揮揮,完全不聽使喚,更加感嘆說江湖之中,果然是藏龍臥虎。賢妹秀外慧中,更兼一身神技,實在是人材非凡。冉幺姑靦腆地說兄臺過獎了,這些都是走江湖賣藝的把式,實在上不得臺面。從小看父輩的朋友們玩,覺得好玩就粗淺地學了一點,也是怕以后沒飯吃,好在江湖上討個口而已。
蔣團長心生愛惜,笑道賢妹這樣的好人材,還怕沒飯吃?笑話笑話。我看在你這神鞭之下,天下一等一的英雄好漢,都只有俯首稱臣的份兒。她不無得意地笑道,你再說我就只能躲起來了。不好意思,你先坐會兒,我去梳洗一下再來拜客。
收拾停當,她出閨房和他對坐品茶,他直直地看著冉幺姑俊秀之中透出的嫵媚,不免有些失態(tài)。她回避著他的眼神,不時為他續(xù)水。他看著她的纖指說,賢妹的手型真是漂亮,簡直像玉雕。她羞澀地收回手指說,蔣兄一定是看過許多女人的手吧?他掩飾說哪里哪里,行伍中人,成天都在男人堆里,看見的都是拿槍舞刀的手。
她見話題到了這里,順便問嫂夫人想必也是大家閨秀吧?他感慨道戎馬倥傯,南北轉(zhuǎn)戰(zhàn),原指望抗戰(zhàn)勝利后可以解甲歸田娶妻生子的,卻不料內(nèi)戰(zhàn)又起,又只能上陣搏殺了。一聽如此,她略顯局促,急忙想繞開話題,幽幽嘆道也算是造化弄人啊,你看這亂世還有望結(jié)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