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看到軌道附近撞得四散的尸體，楊信心里跟被貓抓了似的，莫名其妙就想起前幾天跳樓自殺的女子。

最近自殺的人越來越多，就好像流行感冒似的，頗有蜂擁而上的氣勢。

他檢查了衣兜，在自殺者的上衣兜里發(fā)現(xiàn)了遺書。

看來確實是自殺。

不過，楊信總覺得哪里不對，他皺著眉頭看看四周，荒野，蜿蜒的鐵路，死者臥軌的地方，正好是一個拐彎處，不易被人察覺，估計那列火車軋過去的時候，司機都不知道自己撞了人，這個拐彎，正好是視覺的死角。

還有，從現(xiàn)場看來，死者臥軌的姿勢也很專業(yè)，他躺下去的方向，正好和鐵路成直角，要害部位正正地位于鐵軌，不偏不差。

最為奇怪的是，鐵軌壓過自殺者腹部，卻沒有大便或其他排泄物的污穢。

只能有一種解釋，這個自殺者是個醫(yī)生。

可他不是。

他的遺書第一段說：

我碌碌無為地出生，碌碌無為地長大，又碌碌無為地工作，工作后不久，又娶了個碌碌無為的老婆，真可謂門當(dāng)戶對。

我想改變，卻越變越糟，越變越痛苦。每天，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公司，只要想到明天，心情就格外沉重，日復(fù)一?的重復(fù)，日復(fù)一日的沉重。

……

如果他不是醫(yī)生，那么這自殺的手段，未免太專業(yè)了。

難道是他殺？

楊信望著暗紅色的鐵道，那紅色，齜牙咧嘴的。

楊信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了。

12

米莉老公回來后，并沒有回家。

他買了好多禮物，一家一家敲鄰居的門。

敲到王屠戶家的時候，是他兒子開的門，只開了一條門縫，王屠戶的兒子王曉峰從門縫里探出半個身子。

“哦……”米莉老公說，“我是米莉的老公，住在隔壁的樓，能不能請你們以后不要再針對米莉自殺的事情議論她……”

王曉峰有些莫名其妙。

“就算要議論，也千萬別讓她知道，表面上要裝得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

“為什么？”王曉峰依舊只露出半個身子。

“我今天去咨詢心理醫(yī)生了，醫(yī)生說米莉她很可能喜歡被人議論的感覺才自殺的，她缺乏存在感，她想要被關(guān)注。你可以把她當(dāng)做一個熱衷表演自殺的演員，倘若沒有觀眾，她也就失去了表演的動力……”

王曉峰有些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了米莉老公一眼，什么都沒說，硬生生地關(guān)了門，差點兒夾住他的鼻子。

到家的時候，家里已經(jīng)充斥著煤氣的味道。

米莉不省人事。

米莉老公愣在原?，想，就讓她這么死了算了……

但，終于，他還是撥了120。

電話接通后，他立刻后悔了——后悔自己回來早了，后悔自己再次救了她，那一刻他深刻地意識到，自己早已厭倦了她的表演，任憑誰，也不可能永遠興致勃勃地扮演英雄。英雄總是在一瞬間被成就的，也只有在那一瞬間，他才是英雄。

他有些不情愿地打開窗戶通風(fēng)，暗自希望救護車晚些來。

他站在客廳的中央，居高臨下地看著奄奄一息的米莉。

米莉再也不是那個他愛著的“米粒”了。

米莉結(jié)婚后，就變了一個人。

13

米莉醒來的時候，還是在家里。

米莉老公坐在燈下讀書，見她醒了，若無其事地給她倒了一杯水。

“你救了我嗎？”米莉虛弱地問，頭很疼。

“嗯……”

“你還在乎我？”

米莉老公把水放在床頭柜上，“好好睡吧?！?/p>

他沒有回答，米莉想，他沒有回答，一定是不在乎了。

大腦里有一面鼓，在米莉的腦袋里咚咚地敲著。整個房間里無聲無息，只有那面鼓的聲音，“咚咚咚”地催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