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遺忘的情人與詩(2)

愛的練習(xí)本 作者:伊能靜


這是這么久以后我第一次瓦解自己,承認(rèn)愛過你、也想念你。畢竟我是因為你的啟蒙才學(xué)會了愛。我舍不得忘記,因為那將會豐富我生命的記憶,提醒我現(xiàn)在要珍惜,如果沒有你,我學(xué)不會原來愛人時應(yīng)該也要愛自己。

世界上最遠(yuǎn)的距離

不是 明明無法抵抗這股思念卻還得故意裝作絲毫不把你放在心里

而是 用自己冷漠的心對愛你的人挖掘了一條無法跨越的深深的溝渠

我曾經(jīng)對你訴說我的母親。她在父親離去以后,卻依然沒有停止過對父親的回憶。我兒時的畫面里,母親的臉總是陰郁,暗暗沉沉地坐在屋子里,對我們沉默而嚴(yán)厲。我曾經(jīng)努力地想要讓她變成一個快樂的人,但是卻總是徒勞。我因此以為母親不懂得快樂,父親的離去帶走了她快樂的神經(jīng),她身上少去了這種情緒,我記憶里她很少笑得很開心。

親人與友情于我都是少又緣淺,所以愛情就成了我一生的課題,我害怕失去愛時我會痛不欲生,我害怕自己也會失去快樂的神經(jīng)。

曾經(jīng)我以為我不敢愛、不想愛、不會去愛、不要愛了。我關(guān)閉了世界也關(guān)閉了自己。我以為這樣就安全了,卻還是仿佛命中注定似地遇見了你。

但這一生能因為遇見你,因而面對了為愛癡狂的自己,到底是不是一種福氣?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竟覺得自己仿佛重迭了母親,永遠(yuǎn)陰陰郁郁。在那些難題之前,我們的語言變得冷漠。但你卻不知道那種安靜只是為了抵抗你給我的痛。我是這么愛你,不辭千里亦不惜一切,但你卻無法珍惜,只能耗損拖延地對待我的疼痛。你總是輕輕地說話卻重重地將我擊落。你在你的跟前劃上鴻溝,愛我者止步。我一直在想是甚么樣的成長才會讓你如此不懂愛?也不懂得愛你的我?

世界上最遠(yuǎn)的距離……

我坐在夜的街頭,行人漸漸變少,攤販出來架好他們臨時的商店,路上人不多,這些攤販卻也不以為意,彼此開始聊天抽煙。而我換了個姿勢盤起雙腿,想象自己坐成一朵蓮花,正在涅盤著自己的感情。在臺風(fēng)離去微涼的夏夜里,直視我們之前無法解除的距離,心底的哀求苦苦再現(xiàn)。如你所說能找到一個自己這么愛的人也是幸運。也許未來我終于能懂得愛應(yīng)該走得更慢卻更遠(yuǎn),而曾經(jīng)傾全力一擲的自己,是怎樣干凈純摯,我始終是希望能記住的。

這個世界太吵,扭曲我對愛的記憶的人必定也存在。當(dāng)這些人在嬉笑怒罵他人的情感時,是不是因為他們都已經(jīng)不相信愛?而我對自己曾經(jīng)給予的如此珍而重之,我所擁有的富饒,豈是這個世界可以理解?

該回去了,心里很安靜。讀過的詩不會有人聽見,腳下的拖鞋在地上發(fā)出蹋蹋蹋的聲音。穿著短袖的自己身體很輕、心也很輕。不論這世界的人或你是如何不信愛,但我始終是相信的。而每當(dāng)我懷疑我便可以讀詩、書寫或唱歌。是你讓我明白了自己這一生最重要的是愛,其它的成就都沒意義。在這段感情里我無解的與你的距離,卻深深地讓我懂得了自己與愛的距離最近,因為你讓我懂得,于是你的存在便是值得的,而為你纏繞的那些屬于愛的苦澀,也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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