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盥洗室待了一至兩分鐘,試圖嘔吐一下;在會客廳里待了一至兩分鐘,抬起頭,陷入無意識狀態(tài),從椅子上放著的未上鎖的醫(yī)務包里拿出需要的物品(菲利普在昨天午餐前的暈厥事件之后,將醫(yī)務包遺忘在那兒);穿過草坪到門房,花了兩到三分鐘;如果謀殺確有其事,花費了大約五分鐘,先是敲響落地長窗,進入房間,向爺爺說一個倉促間編造出的謊言,譬如菲利普命令他執(zhí)行注射,或者直截了當地將針頭插入老爺子的手臂,爺爺肯定一點疑心都沒有,毫無防備。再次穿過草坪,回到別墅,花了兩分多鐘時間。接著坐下來,由恍惚狀態(tài)恢復正常,走到前露臺的扶欄邊,留意到照相機,放進新膠卷,踱步回到后露臺;對之前發(fā)生過什么一無所知,可他依然是個殺人兇手!
這一系列動作花費了大約五到七分鐘,上述一切完全可能辦到。他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在他們忠于親屬的自欺欺人背后,他們相信謀殺確實發(fā)生過。愛德華坐在扶手椅里,顫抖的手指挖著椅子扶手上的軟墊。
考克瑞爾探長坐在一家人中間,給自己卷了第四根毛糙的香煙:“非常好,謝謝你們告訴我這些事情。作為回報,我也向你們告知一些事情,我必須警告你們,我一點都不喜歡案發(fā)現(xiàn)場的樣子。我認為很容易相信理查德爵士是遭人謀殺的?;蛘?,假如你們希望我說得更明白些,兇手也許認為不論如何,他不久之后就能離開此地,這起案件看起來更可能是這棟別墅里的某個人犯下的。”
愛德華心想,假如探長先前期望全家人聽到這句話后有所騷動,那么他注定要失望了。全家人老早就有了兇手在別墅之中的想法。但是呢,他們?yōu)楹我ь^瞄向畫像掛著的地方?原先的玫瑰花環(huán)已經被取下,此刻在鍍金畫框的上方端正地掛著一個新的玫瑰花環(huán)。他們的眼神還望向鑲花地板上因為水分滲入而留下的污跡??伎巳馉柼介L沒有放過這些眼神———他絕不會遺漏!他用腳上穿著的舊鞋足尖指著地板上的污跡,問道:“這是什么?”
“考克瑞爾探長,你在問什么?”
“這塊污跡是怎么回事?”
“我昨晚在這兒打碎了一個花瓶,”克萊爾沉著應對,“這是花瓶里的水留下的水漬?!?/p>
然而,這家人并不十分擅長撒謊??伎巳馉柼介L注視著他們的視線向壁爐旁邊的一塊小地攤挪動,又突然發(fā)問:“為什么那塊地毯被人移動過了?那塊地毯原本應該放在這兒,就是水被灑出來的地方———你能看到,那塊地毯的角上依然濕乎乎的。為什么那塊地毯和現(xiàn)在放在這兒的地毯交換過了?”
“嗯,是這樣的,考克瑞爾探長,在打掃完房間后,就順便將地毯給換了,有何不妥么?”
“是誰打掃房間的?”考克瑞爾繼續(xù)追問。
房間內立刻鴉雀無聲?!笆俏掖驋叩?。”貝拉、佩塔和克萊爾同時答道。
“你們是什么時候打掃的?”考克瑞爾立刻問道。
沒人應聲?!笆裁磿r候打掃的?”考克瑞爾探長繼續(xù)追問貝拉。
貝拉聳了下豐滿的肩膀,拍了下雙手,說:“親愛的考克瑞爾探長,什么時候打掃與謀殺有關系么?”
“別用‘親愛的探長’稱呼我,馬奇夫人。你從始至終都對我有所隱瞞?,F(xiàn)在,請回答我———這間客廳是什么時候打掃的?”
“大約上午十點?!必惱粣偟卮鸬?,“我們目前只有一位女傭,村里來的一位‘幫手’,她今早上很晚才到別墅。”
“哦!”考克瑞爾探長手伸進灰色法蘭絨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鐵盒煙草(外表凹凸不平)和一包香煙紙,“這么說來,你在九點四十五分聽到理查德爵士的死訊,短短十五分鐘后,你轉身又打掃起客廳。”
埃倫穿了一身黃色緊身亞麻女裝,坐在沙發(fā)的靠手上,伸出腳上的棕色皮鞋的鞋尖,敲打著鑲花地板?!坝羞@么不同尋常么?我們走進會客廳,聽到死訊,同時這個房間中央躺著一攤水和一堆玻璃碎片,我們所有人都跨過這堆東西,或者是繞道走,最終這堆東西還躺在原地。于是,我們將其打掃干凈,擦干地板,把濕掉的地毯挪到別處,那樣它就不會被人踩上。這就是我們對待死亡的態(tài)度,不是么?———其他人還得繼續(xù)生活?!?/p>
如果不是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埃倫的眼睛,她的回答會更有說服力。眾人的眼神里透著感激之情,感謝埃倫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為全家人解圍,感謝她的冷靜回答讓大家恢復權衡輕重的能力和理智的思考狀態(tài)。考克瑞爾探長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含義,但仍將這一幕存進大腦,繼續(xù)提問一些和這宗案件明顯相關的細節(jié):“馬奇醫(yī)生,現(xiàn)在你向我說說那些從你的醫(yī)務包里不見了的可拉明藥劑。對你祖父這樣的病人來說,無論在何種情形下,這些藥劑是否都足以致死?”
“當然如此。爺爺的心臟已經處在非常衰弱的狀態(tài),可拉明帶來的過強刺激能輕輕松松地讓心臟立刻停跳?!?/p>
?“他的死亡特征和這種死因相吻合么?”菲利普表情躊躇,似乎對這問題有點兒吃驚。探長見狀,接著說道,“這樣說吧,我們需要驗尸,所有的死亡癥狀都會得到檢驗。我希望警方的法醫(yī)官能盡快過來。但在那之前,若能聽取你的意見,對我會有不小的幫助?!?/p>
“我明白了。嗯,我認為死亡特征確實證實了這樣一種可能性。當然,我起初見到尸體時,并沒有朝這個方向想,我當時并不是在尋找異常的跡象。我一直以來都預想爺爺會在某一天闔然過世,就像今天這樣。要不是我發(fā)現(xiàn)可拉明不見了,非正常死亡的想法斷然不會進入我的腦海。根本就沒有跡象能表明,他不是死于藥劑過量。”菲利普瞅了眼貝拉淚眼汪汪的臉龐,挖苦說,“我琢磨著,在眼下這個時候,你可以免掉一番關于死亡原因的詳細論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