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十天,盡管部隊以阿廊的村落為中心,跟培萍軍展開一場大戰(zhàn),但三天后,敵人卻從湘江的右岸消失了。苗軍大勝而歸,以走調(diào)的軍樂打頭,漫長的隊列再次蜿蜒返回了八仙寨。勝仗之夜,最重要的就是緩解士兵們饑渴的情欲。
在被當(dāng)成司令部的羅萊爾家里,三天來幾乎都沒合眼的扎羅夫、鵬和揚辛三人連晚飯都沒吃,天剛擦黑便上床睡覺了。但剩下的五人之中,卻必須選出一人,充當(dāng)海達今夜的主人。早在白天之時,細心的扎羅夫就下令警戒,以免對方的間諜趁著勝仗后的松懈潛進,所以抽簽之前,眾人仔仔細細檢查了整棟建筑的每個角落。檢查一旦結(jié)束,便開始了惡魔的競標(biāo)。簽條打開,四只燃燒著貪婪光芒的眼睛閉了起來。這瞬間簡直讓人窒息 汪中簽了!這雀躍異常的“一夜新郎”,興高采烈地推開了通向極樂世界的門扉。
是夜,新月當(dāng)空。八仙寨的初夏如同甘美的甜羹,惹人陶醉。淫靡的擁抱之中,里里外外,一切事物都搖曳不定。而剩下的四人則在海達鄰室的桌旁圍成一圈,打起麻將。海達房間的窗外,盛開著東京桃李、春木樨、杏等各種鮮花?;蛟S是嫉妒著汪的歡愉,這酸酸甜甜的馥郁香氣,對打牌的四人而言,嗅來竟有些惱人。過了大約一小時后,在死寂般的夜空下,一陣風(fēng)琴聲悄然徘徊而至。
“嗯?是羅萊爾夫人吧?也不知她用地下室鍋爐旁的臟風(fēng)琴彈什么呢?!逼渲幸蝗四笾閷⑴频馈?/p>
“你說那曲子?那是馬勒的《悼亡兒之歌》?!倍喑钌聘械娜~隨口一說,然后便接著打牌。
如此烈日下,如此暴雨中,門外沒有玩耍的孩童
這首既悲切又晦澀,傾訴著靈魂深處情感的大師遺作,是何等適合羅萊爾夫人!
講述至此,有必要先說說海達房間周圍的情況。海達所住的是一間獨門房間,僅有的一扇門外,是一間狹長的長方形空屋(此處既無家具亦無裝飾,是個名副其實的空洞,宛如一只密閉的木箱)。空房間的另一扇門通向士官們正在打麻將的集合所。雖然集合所的另一扇門開向走廊,但因士官們的麻將桌放置在對面的墻角,所以兩邊的門只要有人出現(xiàn),就會立刻被士官們察覺。中央的空屋左邊,是一間從走廊上進出的廁所。也就是說,這片由兩間房間夾成的長方形空間,被從中央一分為二,一間是空屋,另一間是廁所。每間房間的墻壁,都鋪著色彩豪華的鼠灰色梣木木板,而且各扇房門上都雕刻著不同的花紋 廁所是燕子花,士官集合所是花蘭,空屋是常春藤,海達的房間是曼陀羅花(詳情請參看下頁附圖)。
十點半 風(fēng)琴聲重復(fù)著相同的曲調(diào),但這次仿佛換了彈奏者,馬勒的《悼亡兒之歌》變成了令人煩躁的噪音。就在這時,走廊的房門被人打開,夫人的婢女走了進來。
“喂,這彈琴的是誰?。俊比~不耐煩地說道。
“估計還是夫人,只不過正教人呢。沒當(dāng)值的七八個女的全都擠到屋里,簡直吵死人了。我是來找海達小姐的。”
“現(xiàn)在不行?!逼渲幸蝗俗隽藗€猥褻的手勢,說道。
正在這個時候,空屋的房門倏然打開,本該和海達同枕共眠的汪走了出來。
“哎?”眾人半帶驚異的目光一齊射到了汪的身上。
“我可不想浪費一晚上時間來伺候一個酒鬼?!蓖粢荒槻豢?,緊閉雙唇,最后苦笑著說道,“剛才我進去的時候,那娘們兒正在浴缸里和肥皂泡打架呢?!?/p>
“嗯?然后呢?”
“后來我就成了她的衛(wèi)生員了?!?/p>
“呸”的一聲,汪啐了口唾沫,徑自向走廊走去。
然而,汪和婢女離開未久,海達的房間里就傳來一陣哄笑。那笑聲聽來分外癲狂,就像是堅硬的金屬相互撞擊。盡管眾人都覺得很快就會停歇,但她卻一直笑個不住,歇了一歇,再度狂笑。眾人大感訝異,有人走進兩間房間之間的空屋,但立刻又帶著一臉怪異的神色走回來。
“喂,海達屋里有個男的?!?/p>眾人將信將疑,輕輕來到海達門前。正如方才那人所說,海達的狂笑聲中,的確夾雜著男子低沉粗獷的哧哧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