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少女便停下了手中的筆。
“這是……惡作?。俊辟嚳茖⑿艑⒁?,拿過紙片,“啊,我懂了。這玩偶只會寫這個詞?!?/p>
“你半點都沒懂,賴科?!蹦贿吥椭宰诱f道,“我剛才說過了,這玩偶是被改造過的。所以,我覺得它是被誰改造成會寫這個詞的。另外,從齒輪被改造過的痕跡來看,就是最近。”
“但是……只憑這一點,并不能證明這玩偶是‘斷頭臺城’的?!?/p>
“雖然你很煩人,但你說得也沒錯。這的確只說明是發(fā)條和齒輪讓它寫這個詞的。但是,你看這里?!?/p>
幕邊把少女玩偶連著臺座翻了過來,打開底部的蓋子。里面密密麻麻地裝了許多齒輪和凸輪,直如一個精密的儀器。事實上,自動玩偶在其全盛時代,的確堪稱是一種最先進的精密儀器。接著,他把手指塞進齒輪間的縫隙,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樣東西。
“喂,你在干什么?”
“別擔心,我又不是在破壞它?!?/p>
那是一個白色的小筒,用厚質地的紙卷成的筒,比香煙卷兒略粗一些,似乎是用來連接一部分齒輪中心的軸。因質地較厚,看上去很結實,所以應該是在很好地發(fā)揮著它的功能。
幕邊放下玩偶,把小紙筒擺在桌子上,緩緩攤開。
是一張照片。從它的質感及白色的余邊來看,可以推斷是用一次性成像相機照的。由于一直卷著,照片的效果有些模糊,又兼長期日曬雨淋,顏色有些褪變。但上面的圖像兀自隱約可辨。
照片上,是一位少女,俏麗的容顏隱現(xiàn)憂傷神色。少女的身后,是一座巨大的斷頭臺。
照相時似乎沒使用三腳架,而是伸長手臂的自拍。少女的臉占去了照片很大一部分。
“我認輸了?!辟嚳莆⑽⑴e起雙手,“普通家庭是不會有斷頭臺的,魔術師除外。就像你說的,這玩偶肯定是‘斷頭臺城’的使者?!?/p>
“我不知道這少女玩偶是何時、何故被扔到玩偶堆的。然而從照片的褪色狀況來看,估計不會太久。”
賴科再度拿起了照片。清秀的女孩兒,只見一次就再難忘懷。眼下,她求救著。而作為得知了這個求救口信的當事人,他又怎能袖手旁觀?
必須把她救出來。賴科想著,立即開口問道:“那么,我們該怎么辦?”
“蠢問題!賴科,告訴你吧,除了我,沒人能救得了她?!蹦贿呎f道。
面對如此自信的幕邊,賴科心里一陣不安。他能充當照片中漂亮女孩兒的護花使者嗎?更何況,他真有救人之心?想到這里,他對幕邊說道:“但是,你和‘斷頭臺城’里的人又沒關系,如此貿然闖進,會被許可嗎?況且,你去了又能解決什么問題?”
“這話真不厚道。我身上可流著高貴的名偵探的血哪!雖然你可能只認為我是個流浪漢,但我告訴你,我是個真正的偵探?!?/p>
“寄居在飯店的頂樓里,還敢說什么流著名偵探的血?就連這個玩偶,我都以為你是要把它賣給古董店換幾個零花錢才撿回來的呢?!?/p>
賴科這番刁鉆刻薄的話讓幕邊很是窩火。但他沒作任何反駁,只是默默把頭扭向一邊。
幕邊寄宿于希爾伯特飯店的頂樓,是從一年前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開始的——賴科的叔父把他領到了飯店。那時的幕邊很瘦小,頭發(fā)也比現(xiàn)在長。起初,包括賴科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女孩兒。也許是被雪水打濕的緣故,他看上去一副寒酸樣兒。
幕邊從未跟人提起過他是從何處、又是如何找到這家飯店的。但聯(lián)系他當時身無分文、無處可去的狼狽模樣,賴科一直猜想,或許是看到他在雪中無路可走,好心的叔父才把他領回來的。
賴科的叔父是這家飯店的經(jīng)營者。從上大學起,他就經(jīng)常在閑暇時被喊去飯店幫忙。因此,當時在大學攻讀碩士的賴科邊讀書邊幫叔父打理飯店業(yè)務。
希爾伯特飯店除了給一般住宿者提供的客房,還有一間預備室,通常不對外開放。原則上,只有客房都被住滿,而有客人突然到來時,它才會作為臨時客房被提供;但實際上,這種情況一次都沒發(fā)生——名義上是預備室,實則是個相當簡陋的頂樓房間,故而盡量避免提供給客人。結果,這里就成了幕邊的住所。
幕邊常自稱繼承著高貴家族的血統(tǒng),而且是優(yōu)秀的名偵探之血。但賴科對此不以為然。暴雪之夜,從狼狽不堪現(xiàn)身飯店大廳的幕邊嘴里冒出“高貴”兩字,這本身就讓賴科覺得非常可笑;更何況,如此一個在空蕩蕩的閣樓里連被都不蓋就蜷成一團睡覺的家伙,任誰都無法相信他會是個離家出走的富家子弟吧。名偵探云云,根本就是子虛烏有。賴科有時甚至會覺得幕邊可悲至極,居然靠吹噓身份來博取周圍人群的同情和庇佑……其實,他就是個身份不明的流浪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