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個房間!”福斯蒂娜做出痛苦的姿勢,“女仆們不像她們?yōu)槟愫推渌薪處熌菢訛槲曳?wù)。我的床從來沒有鋪好,有一半的時候甚至沒有整理過。我的熱水瓶里從來都沒有水,我的房間也從來沒有打掃過。我不得不親自清理廢紙簍和煙灰缸。有一次,窗戶一整天都敞開著,因此當我上床時整個房間都是冰冷的?!?/p>
“為什么你不向萊特富特夫人反映呢?或是管家?”
“我想過,但 我這學期才剛到這里,這份工作對我很重要。而且我也不想給阿琳添麻煩。她該是那個整理我房間的人,而我總是很同情她。她是個如此笨拙、口齒不清的女孩。最后我親自和她交談了,那就像在對一個聾子講話?!?/p>
“她沒聽見你?”
“她確實聽見了,但她沒在聽。她無表情的外表下有某種我無法觸及的頑固與抵抗?!备K沟倌赛c起另一根煙,獨自沉浸其中,都沒有把煙盒遞給吉塞拉。“阿琳既不放肆也不遲鈍,她只是 離群。她含糊地說著些不慎忽略了我房間之類的話。她承諾以后一定好好整理,然而 她沒有。這個下午她幾乎就像害怕我那般躲避我。而那當然很愚蠢。誰會害怕一個像我這樣的書呆子呢?”
“只是阿琳一個人對你如此嗎?”
“不!所有人都在回避我?!?/p>
“我沒有?!?/p>
“坦誠地說,吉塞拉,你是唯一的例外。假如我邀請其他任何一位教師參加村子里的茶會或是紐約的雞尾酒會,他們都會回絕。不只是偶爾一兩次,而是會一直如此。不只是某兩三個教師,而是他們所有人 除了你。而且他們用一種很奇怪做作的方式回絕,就像我出了什么問題一樣。一星期前在紐約時,我在第五大道上遇見了愛麗絲·艾奇遜,就在圖書館的對面。我朝她笑了笑,但她 望向了另一側(cè),裝作沒看見我。而我知道她看見了。這真的很明顯。接下來,就是我班上的那些女孩們?!?/p>
“她們不聽話嗎?”
“不,不是那方面的。她們做了我要求做的每一件事。她們甚至向我詢問一些課程上的聰明問題。但是 ”
“但是什么?”
“吉塞拉,她們看著我?!?/p>
吉塞拉笑了:“我還希望我的學生們能看著我呢 尤其當我在黑板上寫東西的時候?!?/p>
“不只是我在對她們解釋的時候,”福斯蒂娜解釋道,“她們一直看著我。不管是在教室內(nèi)外,她們的眼神總是跟隨著我。這里面有些 不對勁的地方?!?/p>
“特別是在教室里!”
“不要笑,”福斯蒂娜抗議,“我是認真的。她們總是看著并聽著。然而 有時我有種奇怪的感覺 那就是我并非她們所注視的那個人?!?/p>
“我不明白。”
“我無法很清楚地解釋這點,因為我自己也不理解,但 ”福斯蒂娜壓低了聲音,“她們這么做似乎在等待著發(fā)生什么。一些我無從得知之事?!?/p>
“你的意思是,他們好像在期待著你暈倒或者發(fā)瘋?”
“也許吧,我不知道。大概是像那樣的事情。只是我這一生從未暈倒或者發(fā)瘋過 而且還有其他的事情。比如說,她們對我過于禮貌了。又比如,當我在路上或走廊遇見她們時,她們的眼神中總是帶著某種古怪與心照不宣。好像她們比我更了解我自己。而當我一轉(zhuǎn)身,她們就想咯咯作笑。這并不是正常學校那種女孩的歡樂吃笑,而是種緊張的笑,聽上去仿佛很容易變成哭聲或者尖叫一樣?!?/p>
“當萊特富特夫人要求你離開時,她的態(tài)度怎樣?”
“一開始很冷淡,然后 她看起來很同情我?!?/p>
吉塞拉諷刺地笑著:“這是你所說的最奇怪的事了。萊特富特夫人看起來很冷酷很自我的。”
“她這么做一定有原因,”福斯蒂娜繼續(xù)說道,“在學期中解雇我需要耗費學校六個月不應(yīng)付的薪水,以及一位相當有才華的藝術(shù)教師,這在學期中期是難以取代的。但她對此相當堅決。我甚至不能請她作為我申請新教職的證明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