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收藏了一部《為你瘋狂》,英文暫拼不出。如我以前的論斷,壞的結局更意味著好的愛情——我也許悲觀,但不麻木,我總會擔心王子公主在美麗故事之后漫長難耐的凡俗生活。然而,這部電影卻為我這類人提供了足夠戲劇化、決不普通而又不出人意料的完美結局,我常想,也許,這就是我真正想要的。
照例與無比重視周末浪漫的她煲了一個鐘頭,匯報衣食住行交友夢境等事,作短短的下周計劃。聽她在電話那頭很響地打一個嘣,然后晚安,睡覺。
能像現(xiàn)在這樣在一起是偉大的事情。
三教四教之間有小片空地,僅容得下一個黃帽子電話亭。電話亭下球鞋、皮鞋、短靴、長靴不停地變幻,雖來來往往,卻聽不見足音,就像一段無聲的蒙太奇,在我的煙圈里隱約上演。
抽完煙,我忍不住又上三樓。
樓梯越爬越高,我的心卻像灌鉛似的,壓在原地,怎么挪也挪不動。
教室里自習的人很多,但我一眼就望見了她。她仍是那般精致,每個動作都很輕盈,像晚風拂過未名湖蕩開的層層漣漪。
她似乎又在寫信,我凝視著她,眼眶微微發(fā)熱。
我極力擠進她的前排,對起身讓路的無奈眼神避而不見。四教年久失修的木桌椅噼啪作響,似乎驚天動地地延續(xù)了一個世紀。不知她有沒有抬頭看我,我坐在兩個書包中間,整晚不敢回頭。
顏:
雖已十一月,杭州卻還有臺風。
說來奇怪,我很喜歡太陽,卻也喜歡臺風,喜歡那種帶給我父親忙碌工作的狂暴臺風,喜歡那種風云為之變色的昏暗的城市影像,喜歡那種風雨里讓人清醒又沉醉的清新氣息。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體驗,臺風的季節(jié)里,沒日沒夜地賴在床上,窗外是沉重的暗黑,點起臺燈,縮在燈光下孤單單地看一看老片或翻一翻《機器貓》,喝一杯板藍根似的淡咖啡,有一種很特別的家的感覺,就像是回到了小學里無人陪伴的周末傍晚。
雷:
你說的臺風天,我也頗多記憶。其實你我的童年交疊在一起,不是嗎?下雨的日子我會滿屋打轉,把平日收藏得妥妥當當?shù)臇|西都拿出來玩。晚上或許會寫些文字,看雨點打在玻璃上,被臺燈的光映得泛黃。
小學時的大部分假期,我都待在母親單位的圖書館里。那是個位于樓梯拐角處的類似儲藏室的小房間,每周逢一、三、五中午開放。很多母親的同事,我認識的或不認識的,都會端著飯盒來借書。他們經常聚在樓道里聊天,要是談得興起忘了時間,到上班鈴響的時候,就只好拿著沒洗的飯盒和來不及歸還的圖書,又匆匆離去。然后管圖書的老大爺會從柜臺后面走出來,摸摸我的頭,給我一把鑰匙:“走的時候記得鎖門啊?!蔽铱偸瞧疵c頭,仿佛怕他臨時改變主意。那里的書很雜很舊,現(xiàn)在回想起來,真正適合孩子閱讀的其實并不多。然而我喜歡那里,喜歡書架間那種上了年紀的氣味,喜歡有鐵閂有銅鎖的那扇木頭門,喜歡頭頂能透進夕陽的唯一一面氣窗,喜歡樓梯上來來回回的足音,喜歡像魚一樣在那個完全屬于自己的地方快活地游來游去。
最近有些想家,也不時想起P4、小葉、大嘴徐、王胖他們。
除了你,再沒有和誰聯(lián)系。你就像一條很細很長的線,在另一端,系著我的回憶。然后,我以往的生活就像花一樣圍著你綻開,透過你,我記著自己,愛著自己。
她端起水杯走了。
我把寫好的紙條壓在她書下,匆匆擠出教室。
“請你出來一下好嗎?”
我是這么寫的,毫無邏輯,毫無章法,毫無美感,但我再想不出其他表達。
我躲在走廊的陰影里,她端著水杯與我擦肩。
她走進教室,一直沒有出來。
十點,四教第一次熄燈,這是“趕人”的信號。頓時,樓里喧嘩起來。
再次燈亮的時候,走廊上,樓梯上,已如電影散場般,滿是說說笑笑的學生。
我和搞衛(wèi)生的大嬸同時沖進教室。她還在座位上,慢條斯理地收拾書包。
從四教出來,人群漸漸散開。她的裙擺在微風中搖曳,像夜色中流淌的華爾茲。
穿過大講堂前的廣場,我追了上去。但我還是猶豫,不覺中,腳步已與她相應。
“你是不是想認識我?”她轉過來,毫無預兆。她微笑著,眼角彎彎,嘴角輕揚,連星辰也為之迷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