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他暗自一樂，很興奮地又躺下了。有了昨夜掙的這一百大毛，他又能好好偷幾次了。

地窩子的味道越發(fā)難聞，腳臭加上宋二蛤蟆身上的汗味還有不加控制放出的幾個響屁，空氣糟糕得簡直讓陳言沒法呼吸。昨夜興許是太投入，沒感覺里面的氣味有啥異常，現(xiàn)在他才知道，世上最臭的，怕就是宋二蛤蟆。

可他偏偏就相中了這么一個人！

他堅持了一陣，終于堅持不住，翻起身，往地窩子門口走。

風(fēng)越來越猛，天地早已昏暗一片，三米之外，便遮蔽得啥也看不見。茫茫風(fēng)沙中，南湖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叫聲。每叫一聲，都能讓人心震顫。對南湖，陳言并不陌生，以前在黨報工作的時候，他常到這兒采訪，有時也陪著市上的領(lǐng)導(dǎo)一同下來。感覺那時候的南湖，還像個湖，雖說湖水是徹底干涸了，但樹在，綠色在，加上流管處當(dāng)時效益很好，每年都要拿出不少資金治理沙漠，這一帶，真還有點塞外江南的味道。誰知不到十年，南湖的綠色便成了世上最難挽留的一道風(fēng)景，無可奈何的褪盡了。樹毀了，草沒了，黃沙開始無所畏懼，以所向披靡之勢，滾滾而來。身為記者，陳言心中悲憫的那根神經(jīng)是敏感的，脆弱的。所以冒著風(fēng)險將“121”事件第一個曝光出去，不只是為了將功折罪，挽回上次那篇失實報道帶來的不利影響，恐怕更深的，還在于他的良知。一個人不可能沒有良知，盡管陳言也做過許多沒良知的事，但在南湖的事情上，他的良知一直占著上風(fēng)。他發(fā)誓，要不惜一切代價，把“121”惡性毀林事件的真相還有相關(guān)內(nèi)幕挖出來。他就不信，祁茂林還有鄭奉時他們，真能一手遮天！

4

風(fēng)沙持續(xù)了三天三夜，刮得人心都慌了。風(fēng)勢剛一減緩，林雅雯就急著往胡楊趕。三天里她已接到不少電話，都是跟她嚷嚷南湖的事兒。包括朱世幫，也在電話里跟她發(fā)瘋：“這個爛攤子，我是不想收拾了，誰愛收拾派誰來！”林雅雯知道他在撒氣，常委會上的事，他不可能聽不到，但聽到也是閑的。林雅雯很是正色地教訓(xùn)了一通朱世幫：“我告訴你，你的調(diào)動是我攔的，停職也是我提出的，你有意見，可以對我提。但對工作，絕不能兒戲?？h委沒正式下發(fā)通知前，你還是胡楊鄉(xiāng)的黨委書記，那兒的一草一木，都跟你有關(guān)聯(lián)。你要是敢撒手不管，再惹出事兒，我饒不了你！”

朱世幫當(dāng)下就叫屈道：“我的林大縣長，我朱世幫啥時兒戲了？你停我的職我沒意見，就算撤我朱世幫，我也認(rèn)了。但南湖的事，不是我一個鄉(xiāng)黨委書記能解決的。眼下群眾的情緒還極不穩(wěn)定，隨時都可能發(fā)生更過激的事。我請求你，跟姓鄭的說說，叫他別再折騰了，再折騰，我真是不管了。老百姓愛咋鬧咋鬧去，出了事，反正有他兜著?！?/p>

“行了，你們兩個，別再互相咬來咬去，你以為你做的事就光明？我可告訴你，你再敢背后亂撐腰，鼓動群眾鬧事，到時候可不是我林雅雯跟你過不去，是黨紀(jì)國法跟你過不去！”

朱世幫“嘿嘿”笑了兩聲，這家伙，一觸到他的痛處，就只笑，典型的老油條。林雅雯還想叮囑幾句，沒想朱世幫道：“你們都說我在背后撐腰，那好，從今天起，跟群眾見面的事，我一件也不干了，我把自己軟禁在辦公室里，這總行了吧？”

“你敢！”林雅雯惡了一聲，啪地掛了電話。她知道，再說下去都是廢話。跟朱世幫這種人談工作，只能點到為止。

這三天她在想一個問題：對朱世幫，她是不是太苛刻了點？還有，真的把他從胡楊鄉(xiāng)挪開，南湖的局面會不會更不好收拾？對第一個問題，她點了頭。她知道很多時候，自己也是迫不得已。縣長畢竟是縣長，站的角度思考問題的方式還有要考慮的因素都跟鄉(xiāng)長不同，特別是南湖的問題牽扯到流管處的改革，這是一件令省長們都頭痛的事，她一個小小的縣長，只能服從，哪還能為了胡楊鄉(xiāng)的利益，置大局于不顧。但怎么顧？到現(xiàn)在，她也沒想出個兩頭兼顧的策略，只能先給朱世幫施加壓力，讓他做好群眾的思想工作，千萬別再火上澆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