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世幫是被姓洪的雇來打手抓走的,那打手聽說習過武,手底下很有兩下子,他的任務,就是把朱世幫兔子一樣抓到開發(fā)公司。
“朱世幫啊朱世幫,這次,怕是輪不到我撤你了?!绷盅碰┑膬?nèi)心充斥著一股無法言說的悲哀,她恨朱世幫,又深深地同情著這個男人?!澳阏筒荒茴^腦稍稍清醒一點呢?”
天黑下來,喧囂了一天的沙漠,漸漸走向?qū)庫o。嘯叫著的北風不知啥時已收起了性子,風盡管還在吹,但明顯柔和了許多。鄉(xiāng)政府那間臨時騰出來的招待室里,林雅雯孤獨地站在窗前,調(diào)查會不只是查清了事實,更讓她看到了一股可怕情緒,來自沙灣村村民的憤怒或是比憤怒更可怕的一股火焰,這股火焰如果不盡快撲滅,將來怕是后患無窮!
怎么辦?
她的眼前,畫出一連串令人沮喪的問號。
3
時間又過去了半天。
洪老板拒不放人。他說:“人我好吃好喝養(yǎng)著,讓你們書記或是縣長親自來,來時最好帶上三十萬塊錢,我的三臺推土機算是便宜賣給縣上了?!?/p>
鄉(xiāng)黨委副書記許恩茂一臉沮喪,這已是第五次上門要人了,沒想,姓洪的一點面子都不給,非但不放朱世幫,還將鄉(xiāng)上縣上的干部捎帶著罵了個遍。
“太囂張了,哪像個國家工作人員,簡直就是土匪!”許恩茂匯報完,憤憤不平道。
林雅雯默不作聲,她清楚姓洪的心里想什么。姓洪的不可能不知道她在胡楊,說不定這一切都是沖她來的。你不是縣長么,你不是現(xiàn)在很風光么?那我就讓你看看,是我洪光大有能耐還是你林雅雯有能耐?是的,他一定在這么想。抓朱世幫,也是他的一著棋,一著精心布下的棋,狠棋。目的,就是逼她親自上門去,跟他姓洪的服軟,然后賠著笑臉,聽他不陰不陽地說風涼話。甚至,他可能還會提及往事,那張肥嘟嘟的臉,極有可能還會湊她跟前,噴著一嘴的酒氣還有嗆鼻的煙味,問她:“這些年,你過得開心不?”
他做得出來,他真做得出來!
林雅雯的心在叫,凄厲地叫,悲慘地叫。那聲音發(fā)自心的最底層,發(fā)自她最疼最苦最不堪一擊的地兒,那聲音,也只有她自己聽得懂。
那是一個女人一輩子都不愿觸摸第二次的地方,那是一個能把她徹底毀滅的黑暗洞穴。
“你太狠了,洪光大!”林雅雯咬著牙,吐血一般,吐出這幾個字。
許恩茂仍焦灼不安地望著她,五次要不來人,許恩茂也覺得無法交代,總不能真像洪光大說的那樣,讓縣長親自上門去領(lǐng)人吧?
“跟我走!”就在一屋子的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的死一般的尷尬中,林雅雯突然說了這么一聲。然后,就頭也不回地往院子里走去。許恩茂吭了幾吭,還是攆出來:“去不得,林縣長,那是個草包,啥話都敢往外說,你還是先蹲著,容我再想想法兒。”
林雅雯的腳步稍稍遲疑了一下,但也僅僅遲疑了那么一秒鐘,就義無反顧地往前走了。許恩茂知道,再攔,就有可能挨罵。林雅雯的性子,他還是了解的,今天能克制到這份上,就已是奇跡了。再讓她克制,等于是殺她哩。于是轉(zhuǎn)過身,沖身后遲疑著的鄉(xiāng)干部們喊:“還愣著做啥,走,全走,這回他要是不放人,我們索性也不回來?!?/p>
興許,上帝這一天是有意要放過林雅雯的,畢竟,跟一個給她的生命留下致命傷害和莫大恥辱的男人見面,是一件比上刀山下火海還要艱難的事;畢竟,事情過去這么多年,讓她重新面對這個可恨的男人,就如同讓她重新去死一次。
林雅雯真是做好了這準備,她甚至想,姓洪的如果膽敢嘴里胡言亂語,提過去半個字兒,她就讓他的嘴永遠說不出話來。
她的雙手發(fā)出血嗞嗞的聲音,她感覺到指甲刺破手心的那份尖利。
是的,尖利。
偏在這時候,村支書胡二魁跑來了,遠遠就喊:“不好了,公安把人抓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