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也看見了?！焙钏钠饺崭鷦⒊杉也缓停@陣兒，見縫插針就做了證。

“劉成家來了沒？”胡二魁邊喝茶邊朝炕下望，茶是他老婆熬的，很釅，喝起來真過癮，胡二魁就好這口釅茶。

一看劉成家沒來，胡二魁氣不打一處來地罵：“這羊日，出點(diǎn)子時比誰都積極，真到了刀尖尖上，他倒成了孫子。會計，把他也寫上，他狗日今年種的包谷最多，看他到時候要水不？”

七十二一連揭發(fā)了四個人，都是些平日為人不咋地的貨，胡二魁像是早就猜到了，也沒多發(fā)議論。他說：“干事就得心齊，心不齊，能干成個啥事？那些個耍奸賴猾的，我慢慢收拾他?！?/p>

“是得收拾，要不然，這村里的事，就沒個規(guī)矩了?！币恢睈炛暤臅嬚f。

這時外面放哨的劉駱駝跑進(jìn)來說：“聲音小些，村子里有人走動，看不清是誰?！?/p>

胡二魁回了一句：“只要不是林縣長就行，你給我看好了，要是她來，就說我屋里沒人?！?/p>

“這林縣長，到底可靠不？”劉駱駝剛走，就有人怯怯地問。

“這人我還吃不準(zhǔn)，不過她已經(jīng)在懷疑我了，后晌吃飯我故意套了幾句，她嘴緊得很，套不出啥。她對朱書記最有看法，沖這點(diǎn)，也不能再跟她講實(shí)話，問死就一句話，事是大伙挑的，人是大伙打的，有本事把沙灣村全抓去斃了。”

接下來他們開始商量咋個救人，村支書胡二魁顯然政策水平比眾人高，他說：“我已跟祁律師問過了，祁律師的意見是先想辦法把人保出來，一時半會上頭也治不了罪。會計，牧羊一家一只，王樹根他們四家收兩只，要是嘴犟收三只，救人用錢哩。你們幾家放心，人，我給你一根毛不少地要回來，村上的事，還得誰都齊心，把話帶給王樹根，他是不是不想在沙灣住了，不想住，趁早搬。”

從黑飯吃過一直商量到午夜，才把事兒一一落到了實(shí)處。人都走盡后，老婆忽然不放心地問：“要是上頭查你頭上咋個辦？”

“夾嘴，有問的沒？”胡二魁狠狠道。

也就在這天夜里，沙漠里還出了件稀奇事兒，盡管當(dāng)事人做得很隱秘，自以為瞞過了所有人的眼睛，但，風(fēng)吹草動中，還是有人看到了新鮮。

村民們徹底散盡后，村子完全進(jìn)入了死睡狀態(tài)，連狗也昏昏沉沉，瞇上眼睡了過去，忘了時不時的，還要抬起頭沖著空蕩蕩的沙漠吠幾聲。鄉(xiāng)政府那邊，更是一片死寂。靈堂下的人們早已滅了紙火，白日里鬧得太兇，把誰也給鬧乏困了，鬧不動了，吃飽肚子喝足水，把花圈一個個收起來，拿繩子捆扎好，互相說了句，睡吧，睡足了，明兒個還得鬧。就都倒頭睡了。這邊一睡，鄉(xiāng)干部們才能安穩(wěn)。安穩(wěn)是件多么奢侈的事啊，這前前后后幾個月，啥時安穩(wěn)過？于是也都合上門，關(guān)好窗子，脫掉衣服，睡了。

睡是多美的一件事啊，人活著，有時，還真就為了這個“睡”字。

“睡”字里面有大學(xué)問哩。

“睡”字里面也有花花綠綠的事兒哩。

“睡”字里面更有人們想不到的邪事歪事瞎事壞事哩。

黑影兒是人們?nèi)潞罅锍鰜淼模瑥泥l(xiāng)政府那道小門里溜了出來后，四下望望，沒人，膽子正了，步子也快了。不快不行，天亮得早，沙漠的天總是亮得早。對勤苦人來說，亮得早是件好事，可對黑影兒，亮得早是件憾事，壞事。

一離開鄉(xiāng)政府，她的腳步子就越發(fā)快了，快得像做賊，快得像偷人。嘿嘿，偷人。人經(jīng)幾輩子，都知道偷人是大老爺們做的齷齪事，哪知，女人也好這個？

是女人，盡管夜很黑，盡管月兒還有星兒都讓那片子黑云給掩了，但憑走路的姿勢，還有那份兒急，就能斷定是女人。男人往往是擺著大步子的，男人往往是顯得很不急的，心里再急，腳上也不急，不能急，要裝出一副慢騰騰的姿態(tài)，這樣才好瞞過眾人的眼，這樣才能顯出自己是光明正大的。女人就不，女人心里咋想，腳上就咋表現(xiàn)，所以女人是不能偷人的，一偷，就給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