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shí)蔓延的骷髏火突然空出了一個(gè)缺口,遙遙聽到兵刃相交之聲,果然有人趕來動(dòng)手,阻止鬼王母放火殺人。上玄聽著那火焰之外的聲響,心情本很煩亂,漸漸變得死寂,也許是更冷了些。自小到大,鮮少有人真正關(guān)心他,曾家三矮的關(guān)心,是不是證明他委實(shí)從可悲變得有些可憐了?想到“可憐”二字,心頭煎熬般的痛苦,說不上究竟是什么滋味,幾年之前,趙上玄從不相信自己會(huì)有“可憐”的一天。心里壓抑著強(qiáng)烈的感情,憂苦的后悔的憤怒的仇恨的不甘的委屈的傷心的……糾結(jié)纏繞,突然肋下傷口起了一陣強(qiáng)烈的抽動(dòng),接著“咳”的一聲他吐出一大口血來,血色全黑。
“喂?喂喂喂,”曾一矮嚇了一跳,“你若死了,我等兄弟豈非要自殺兩次?你可萬萬死不得?!?/p>
上玄吐出一口血來,心頭反而一清,坐起身來,運(yùn)一口氣,只覺全身真氣流暢,到肋下傷口微微一滯,也沒有大礙,抖了抖衣袖,站了起來。
曾一矮不料他吐出一口血卻突然站了起來,目瞪口呆:“你……你不是要死了嗎?”
上玄右手在他頭頂“啪”的一拍,淡淡地道:“噤聲!”
曾家兄弟隨著他的目光轉(zhuǎn)頭看去,只見骷髏火大滅,所留出的空地上,一席黑袍在烈火余燼中獵獵作響,似是懸浮在空中,里頭不知是什么事物。黑袍之后站著兩人,一人全身紅衣,繡有云紋,那自是火客;另一人全身綠衣,又高又瘦,四肢奇長,就如一只碩大的螳螂,正是“食人君”唐狼。
“食人君”唐狼衣上有血,火客手中握著一把斷劍,曾一矮呸了一聲:“那是華山派的劍,看來剛才他們撞上了?!痹珔s道:“他們明明撞上了岳家旗,那吃人的小子衣上的口子,是旗頂子劃破的?!痹珖@了口氣:“他們可能沒有撞上華山派和岳家旗,但是一定撞上江大公子了。”他瞪眼道,“因?yàn)樗呀?jīng)追來了?!?/p>
正在說話之間,江南羽披頭散發(fā),渾身浴血,持劍趕到,眼見那黑袍懸空,似乎也很驚訝,拄劍站住,不住喘息,似乎已受了傷。
“你是誰?”上玄眼里既不看火客、唐狼,又不看江南羽,只淡淡斜眼看著那件黑袍,“我又不識(shí)得你,何必縱火殺人,傷及無辜?”
那件黑袍一陣抖動(dòng),傳出一個(gè)似男似女的蒼老聲音:“殺人何須理由,何況你殺我徒兒——”
“你徒兒?”上玄上下打量那件黑袍,冷笑一聲,“你徒兒是誰?”
“她徒兒就是暗算你一記飛鏢的那個(gè)女人,”曾一矮在他身后悄聲道,“叫做蝶娘子。”
“我平生不喜殺人,”上玄冷冷地道,“雖然因我而死者不計(jì)其數(shù)。那個(gè)女人不是我殺的。”
“我?guī)熋煤桶滓焕?、岳家雙旗幾人,全被利刃穿胸,橫尸就地,若不是你殺的,難道是見鬼了不成?”那黑袍旁邊猶如螳螂的“食人君”唐狼尖聲叫道,“你殺我?guī)熋茫页阅愕娜?,公平得很,受死吧!”言下“霍”的一聲,他那長長的衣袖中突地抖出一把鐮刀,徑直往上玄頸上劃去。
“?!钡囊宦暯嫌鸪鰟茏∧潜牭叮⒌溃骸扒摇衣谙掠幸皇虏幻?,要請(qǐng)教鬼王母,尊駕不妨……先回答我的問題,再殺人不遲……”
“嘿嘿,此人殺死‘胡笳十三拍’和丐幫章老叫花,不正是你江大公子傳下武林令下令追殺,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嗎?”那件黑袍陰森森地道,“早也是殺人,晚也是殺人……”
“但是——連我都不知他返回密縣,‘白發(fā)’、‘天眼’也都不知此人行蹤,鬼王母門下又是如何和白堡合作,在此地設(shè)伏?”江南羽大聲道,“是誰告訴尊駕他的行蹤?尊駕又為何……濫殺華山一派……縱使我拼命阻攔,仍下毒手?”
江南羽此言一出,蕭瑤女臉色慘白,曾家兄弟面面相覷,心下都是一驚:華山派居然在鬼王母手下全軍覆沒?
“江南羽?!惫硗跄干形椿卮?,上玄突然冷冷地道,“你生的是人腦,還是豬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