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全自述
我是湖南衡州衡山縣人,年三十歲。父母俱故,并無弟兄妻子。自幼讀書作文,屢次應(yīng)試,考官不識我文字,屈我的才,就當(dāng)和尚,還俗后,又考過一次,仍未進取。我心中憤恨,遂飽看兵書,欲圖大事,天下地圖,都在我掌中。當(dāng)和尚時,在原籍隱居,兵書看得不少,古來戰(zhàn)陣兵法,也都留心。三代以下,惟佩服諸葛孔明用兵之法。就想一朝得志,趨步孔明用兵,自謂得天下如反掌。數(shù)年前游方到廣東,遂與花縣人洪秀泉、馮云山認(rèn)識。洪秀泉與我不是同宗,他與馮云山皆知文墨,屢試不售,也有大志,先會來往廣東廣西,結(jié)拜無賴等輩,設(shè)立天地會名目。馮云山在廣西拜會,也有好幾年。凡拜會的人,總誘他同心同力,誓共生死。后來愈聚愈多,恐怕人心不固,洪秀泉學(xué)有妖術(shù),能與鬼說話,遂同馮云山編出天父天兄及耶穌等項名目,稱為天兄降凡,諸事問天父就知趨向,生時就為坐小天堂,被人殺死,也是坐大天堂,借此煽惑會內(nèi)之人,故此入會者,固結(jié)不解。這是數(shù)年前的作用,我盡知的。我是道光三十年十二月間,等他們勢子已大,我繞來廣西會洪秀泉的。那時他們又勾結(jié)了平南縣監(jiān)生韋正即韋昌輝、廣東人蕭朝貴、楊秀清等,到處造反,搶掠財物,抗官打仗。拜會的人,有身價田產(chǎn),妻室兒女,都許多從他,遂得錢財用度,招兵買馬,膽智越大,又將會名改為上帝會。我來到廣西,洪秀全就叫為賢弟,尊我為天德王,一切用兵之法,請教于我。他自稱為太平王,楊秀清為左輔正軍師東王,蕭朝貴為右弼又正軍師西王,馮云山為前導(dǎo)副軍師南王,韋正即韋昌輝后護又副軍師北王。又設(shè)立丞相名目,如石達開稱為天官丞相右翼王,秦日昌稱為地官丞相左翼公。又封胡以■、賴漢英、曾四為侍衛(wèi)將軍,朱錫琨為監(jiān)軍。又有曾玉秀為前部正先鋒,羅大綱即羅亞旺為前部副先鋒。此外又有旅帥卒長等名目,姓名記憶不清。旅帥每人管五百人,卒長沒人管百人或數(shù)十人不等。打仗退后即斬,旅帥卒長都要重責(zé),打勝的升賞。歷次被官兵打死者亦不少。我叫洪秀全為大哥,其余所有手下的人,皆稱我同洪秀全為萬歲。我叫馮云山等皆呼名字。去年閏八月初一日攻破永安州城,先是韋正同各將軍、先鋒、旅帥帶人去打仗,殺死官兵。我同洪秀泉于初七日才坐轎進城的。止有我兩人住在州衙門正屋,稱為朝門,其余的人借不得在里頭住的。歷次打仗,有時洪秀全出主意,多有請教我的。我心內(nèi)不以洪秀全為是,常說這區(qū)區(qū)一點地方,不算什么,那有許多稱王的?切他仗妖術(shù)惑人,那能成得大事?我暗地存心借他猖獗勢子,將來地方得多了,我就成我的大事。他眼前不疑心我,因我不以王位自居,都叫人不必稱我萬歲,我自居先生之位。其實我的志愿,安邦定土,比他高多了。他的妖術(shù)行為,古來從無成事的。且洪秀全耽于女色,有三十六個女人,我要聽其自敗,那時就是我的天下了。那東王楊秀清統(tǒng)掌兵權(quán),一切調(diào)遣是交給他管。那韋正督軍打仗,善能谷戰(zhàn),是他最勇敢。常說他帶一千人,就有一萬官兵也不怕。在永安州這幾個月城內(nèi)就稱為天朝,諸臣隨時奏事。編有歷書,是楊秀清造的,不用閏法,我甚不以為然。近因四路接濟不通,米糧火藥也不足用。官兵圍攻,天天大炮打進城內(nèi),衙門房屋及外間各處都被炮子打爛,不能安居,因想起從前廣東會內(nèi)的人不少,梧州會內(nèi)人也不少,就起心竄逃。二月十六日,是我們的歷書三月初一的日子,發(fā)令逃走。是分三起走的,頭起于二更時韋正帶兩千多人先行;二起是三更時候,楊秀清、馮云山等共約五六千人擁護洪秀全帶同他的婦人三十多人,轎馬都有;第三起就是我同蕭朝貴帶有一千多人,五更時走的。我離洪秀全相去十里遠,就被官兵追上。蕭朝貴不聽我令,致被打敗,殺死千余人,將我拿住了。我們原想由古蘇去昭平梧州,逃上廣東的。出城時各人帶有幾天的干糧,如今想是各處搶掠。那晚走的時候,東炮臺火起,是燒的住屋,都是眾兄弟的主意,在城外著火,城內(nèi)便好沖出。至我本姓,實不姓洪,因與洪秀全認(rèn)為兄弟,就改為洪大全的。洪秀全穿的是黃綢衣黃風(fēng)帽,那東西南北王戴的是黃鑲邊紅風(fēng)帽,其余丞相、將軍、軍帥、軍長都每逢打仗都穿的黃戰(zhàn)裙,執(zhí)意的是黃旗。我在州衙門也有黃袍黃風(fēng)帽,因我不自居王位,又不坐朝,故不穿戴的。所供是實。